西厢院子主屋内,容景梳洗后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牙白锦袍,正坐在桌前吃早膳。
“容景。”云浅月怒气冲冲地进了院子,人未到,声先闻。
容景正喝着莲子粥,头也不抬,恍似未闻。
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云浅月冲了进来,几步就来到桌前,伸手猛地一拍桌子,将手中的火石啪地扔到他面前,怒道:“说,是不是你烧了我那两幅画?”
一声清响落下,桌子却是纹丝未动,云浅月的手却拍得生疼。
“嗯。”容景点头。
“你凭什么烧了我的画?”云浅月用吃人的眼光看着容景,他居然还敢承认?
“你确定那是你的画?”容景挑眉。
“废话,自然是我的画。”云浅月道。
“是你画的?且画的是夜轻染?”容景眉梢更是挑高了一分。
“自……你管是不是我画的做什么,画上之人是夜轻染没错。”云浅月险些脱口承认,但想到自己那个传扬出去大字不识什么都不会的破名声顿时改口。
“若那两幅画是你画的话,我就要立即派人下山去云王府给云爷爷送信了,说她的好孙女其实是绘画天才,宫廷的画师也及不上她,云爷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也会大加赞赏的。”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皱眉,立即道:“自然不是我画的。”
“若不是你画的,你一个未嫁女子私藏男子的画实在不妥,有违闺阁女子礼数,以后这天下人人都会传扬你心仪染小王爷,恐怕被人笑话。被人笑话还是小事儿,失了名声也不算什么,反正你的名声也不好,但若是你私藏夜轻染的画像和心仪他之事被传去南疆的话,那位和夜轻染情意深厚的南疆公主怕是会大怒。她若是杀进京来,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云浅月怒气顿时散了一半,但还是恨声道:“我放在房中,谁能知道?”
“那为何我知道了?难保再没有第二个人。”容景道。
“你私闯女子闺阁,还拿出来说,也不知道脸红。”云浅月怒。
“你一个未婚女子私藏男子画像日日观看都不觉得脸红,我只不过进了一下你的闺阁,又没对你做不君子之事,我脸红什么?”容景挑眉。
“你……”云浅月瞪着容景,磨牙,“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也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允许烧了我的东西就是不对。”
“我是在帮你。要不咱们回去找云爷爷评评理?让他老人家说说这件事情,看是我烧了夜轻染的画像不对,还是你私藏男子画像做得不对,如何?”容景扬眉。
云浅月气冲脑门。她狠狠瞪了容景一眼,“有什么可说的,反正就是你不对,你赔我一张画像。”
“没有。”容景低下头,继续喝粥。
云浅月瞪着他,伸手按住他的粥,威胁道:“说,你到底赔不赔?”
容景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慢悠悠地道:“南疆是毒瘴之地,毒物盛行。南疆人以养虫为生,几乎人人手中都有毒虫毒物。南疆王一脉还会一种神秘的蛊术,此术以人血养一种极小的虫,放在对手或者仇人的身体内,让那人被施蛊之人掌控,防不胜防。”
云浅月心里一寒,这种事她以前听说过,难道南疆就是苗族?
“所以,你想想你私藏夜轻染画像若是被那南疆公主知道的话,后果有多严重。你若中了蛊,我是无法救你,怕是夜轻染还会厌恶你,因为破坏了他和那女子的感情,那时候你估计离死不远了。”容景又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一哆嗦,松开了手,怀疑地看着容景,“有这么严重?”
“自然。也许比这还严重。”容景点头,继续喝粥。
云浅月皱眉,这样还真不能惹。她脸上的怒气褪去了些,但心里还是恼火不已,多好的景色和美人,被他说烧就烧了,她心里犯疼,见容景优雅地喝粥,而她肚子空空,恼道:“我也饿了。”
“知道你会过来,给你准备了。”容景将一碗粥推到云浅月面前,温声道:“喝吧,昨日你饮酒大醉,没吃什么东西,今日喝些暖粥,可以暖胃。”
云浅月哼了一声,谁叫他弄的酒那么烈,她一杯就醉了。她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喝了一口,有一股药香缠绕在她舌尖,她挑眉询问:“用药熬的粥?”
“你染风寒,喝这个会好些。我已经吩咐弦歌去给你熬药了,一会儿就端来,你饭后再喝一碗药,免得难受。”容景道。
容景不说还好,刚提到伤寒,云浅月转过身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捂着鼻子恼怒地看着容景,“谁叫你将我被子抢走的,否则我哪里会染了风寒?”
“我给你盖了几次被子你都不要,一直说热,自然我就拿来盖了。”容景面不改色。
云浅月也想起她似乎开始的确热得难受,后来冷得要命。她扁了扁嘴角,仍然有些恼意,“反正你要负责将我的风寒治好。”
“嗯,我负责。”容景点头,见她小脸揪成一团,极为难受,温声道:“我开的药你喝下去,不出两日就好。”
“这可是你说的啊,若不好我就找你算账。”云浅月一边喝着粥一边警告。
“嗯,我说的,不好的话就找我算账。”容景点头。
云浅月住了嘴,不再言语,一边打着阿嚏一边喝粥。
容景低下头继续喝粥,嘴角微微勾起,清泉般的凤眸凝聚了丝丝笑意。
一连三碗粥下肚,云浅月放下筷子,见容景也放下了筷子,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继续找碴,“那两幅画像里的夜轻染多英俊潇洒,大不了将那两幅画像送去给那南疆公主就是,就算路途远送不去的话,也等着有机缘遇到给了那女子。你烧了做什么?”
“人家会自己画,别人画得再好也不如自己画的。你以为你给人家会要?”容景扬眉。
“也是。”云浅月有些颓废,不满地抱怨,“夜轻染没事儿那么早谈恋爱做什么?”
“何谓谈恋爱?”容景问。
“就是两个人定情,相好,互许终身,但还没到大婚的地步,明白了不?”云浅月好心解释。古人就是古人,连小孩子都懂的事情也不懂。
“嗯,明白了。”容景点头。
云浅月双手支着下颌,继续抱怨,“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这么早就名草有主了,将天下多少好花都拒之门外,真是可惜。”
容景清泉的凤眸刹那凝上旋涡。
云浅月继续道:“不然那画像一出手,估计会风靡整个天下,天下女子都会为他疯狂。到时候夜轻染想娶多少女人就娶多少女人,何必被一个女人给看死了。如今连一幅画像都不能留着,可怜了那两幅画,还有本小姐的心意……”
容景眸中旋涡又多了一圈,出声警告道:“据说南疆公主是不输于秦玉凝的南疆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织女红,无所不精,且还会十八般武艺,是南疆万千男子心仪的女子。你说说夜轻染得了她的心如何能不珍之视之呵护备至?连秦府小姐怕是都不能比,如何是天下那些小家女子可比?”
“嗯?南疆公主这么厉害?”云浅月一愣。
“嗯。”容景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那夜轻染为她一棵树木放弃整座森林也不亏。”云浅月客观地评价。
“嗯。所以你不必为夜轻染的事情操心了,也不必念着他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织女红,你没有一样拿得出手,武功也是半吊子。夜轻染找你不过是觉得你和他一样会玩些,你不要误会了什么,免得自己找罪受。”容景缓缓道。
“嗯,你说得对。”云浅月深以为然。
容景眸中旋涡褪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再不言语。
云浅月又打了两个喷嚏,用手帕不停地擦着鼻子。一块手绢用完在身上摸索,见再无手帕可用,她抬头问容景:“有手帕吗?给我一块。”
“有。”容景将自己随身的帕子递了过去。
云浅月接过,闻得一股似莲似雪的清香,毫不客气地按在了鼻子上,口中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弄这么香做什么?”
“这是天山雪莲的香味,我因身体不好必须服用,所以自然就由内而外染了这种香。你也吃了一颗天山雪莲,难道没发现你身上也有这种雪莲香?”容景见自己洁净无尘的手帕被云浅月按在鼻子上糟蹋,也不以为意。
“闻到了,不但我闻到了,那日夜轻染也闻到了。”云浅月道。
容景喝茶的手一顿,“夜轻染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我身上怎么有你这个弱美人的味道,我哪里知道你居然舍得给我吃一颗名贵的天上雪莲。”云浅月觉得怎么揉鼻子也不好受,嘟哝道。
“你知道天山雪莲名贵就好,我的好东西从来不给别人,但对你可是大方。所以,以后你有什么好东西也该对我大方,这是礼尚往来,基本礼数。”容景继续品茶,慢慢道。
“好吧。反正我目前没什么好东西,以后有好东西一定先想着你。”云浅月应承。虽然受这个家伙气多,但是受这个家伙的恩惠也多。气又不要钱,也不名贵,但在皇宫相救的人情和吃喝了他的东西可是名贵的。
“嗯,你记得就好。”容景满意地看了云浅月一眼。
“世子,药熬好了。”这时,弦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浅月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向外面,只见弦歌端着药站在门外,她挑了挑眉。她还忘不了那天吃芙蓉烧鱼被算计喝了两碗粥的仇,该怎么惩治了他才能解恨?
“世子,您可接好了,属下不进去了。”弦歌身子一颤,药碗脱手向屋内飞来,他人转眼间就消失了。
容景轻轻出手接住飞来的药碗,平平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云浅月转身看着容景,“我有这么可怕,他见到我就跑?”
“你虽然不可怕,但刚刚的神情很可怕。”容景放下药碗,温声道:“来,喝吧,免得你再难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别想我放过他。”云浅月端起药碗,捂着鼻子,咕咚咕咚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她呵了口气,小脸垮下来,“好苦啊。”
“吃颗蜜饯。”容景将一碟精致的蜜饯推到云浅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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