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雪封山,寸步难行,城门口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几乎寥寥无几人外出。守城的士兵看见三人连忙见礼,三人向城内走去。
城内的街道早已经被士兵清扫,不见雪花。只有家家户户的房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白,其余门庭店面都早已经清扫干净开张。相比于城外的冷情,京城的大街上人声熙攘,车辆来往,分外热闹。
“到底还是天圣繁华之地,皇上大限,未见恐慌。”玉子书笑着道。
“天圣上下也就剩下这京城之地繁华了。”云浅月冷笑一声。
容景眸光淡淡扫了一眼街上人流,并没有言语。
三人走了一段路,只见前方一辆马车从拐角出来,挂着丞相府的车牌,她挑了挑眉,偏头问容景,“那一道遗诏作废了?”
容景也看到了那辆车,淡淡道,“没有!临时遗诏。”
“遵从临时遗诏?找人彻查两道圣旨之后再行定案?”云浅月扬眉,见容景点头,她又问,“如今你官拜丞相,那丞相府如何处置了?秦丞相真携家眷告老返乡了?”
“天降大雪,返乡不得。如今雪化了,该返乡了吧!”容景面色没有什么情绪。
“这真是叫人奇怪了,老皇帝不是一直器重秦丞相吗?如今一纸遗诏里面居然罢了他的官。”云浅月冷笑了一声,“莫不是他想着让秦丞相认祖归宗回南疆?”
“这也无不可。”容景道。
云浅月见那辆马车驶来,不再说话。想着秦丞相甘心告老返乡?或许他与老皇帝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不,或许与夜天逸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让秦丞相带着家眷去南疆认祖归宗?毕竟他们是南疆王室一脉。这样的话,秦玉凝是跟着秦丞相离开呢?还是留在京城?
云浅月正想着,丞相府的马车车帘掀起,露出秦玉凝貌美的脸,她看到三人连忙吩咐车夫,“停车!”
马车立即停了,秦玉凝从车上下来,站在三人面前,标准的大家闺秀礼,声音温婉端庄,一如以前,“景世子,玉太子,浅月小姐,玉凝有礼了!”
以前称呼月姐姐,如今变成了浅月小姐,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云浅月笑了笑,“原来是二皇子妃!”
秦玉凝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微凝,直起身,摇头道:“浅月小姐说错了,如今再没什么二皇子,玉凝也当不上二皇子妃这一说了。”
“圣旨赐婚,大婚花轿迎门,三媒六聘的礼数都行过了,虽然未曾拜堂,但也算是一半二皇子妃,我这称呼原也没错不是?”云浅月笑得和气,话落,偏头问容景,“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容景笑着点头。
秦玉凝脸一白,眸光似乎不太敢看容景,语气也有些僵硬,但还勉强挂了一丝笑意,“玉凝听说浅月小姐这几日没在京城,和玉太子一起离开了,很多人都很担心,尤其是七皇子,这几日面上一直不见晴好,毕竟这大雪天寒的,如今你安然无恙回来就好了。七皇子也大可放心了。”
这话虽然说的是事实,再寻常不过,但云浅月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很多意思。她怒毁圣旨不成而离开,且和东海国太子一起,行为不检点,七皇子是她名义上的婚约人,这话真是一波三折。她笑看着秦玉凝,面色不变,“秦小姐还是这么会说话,会做人,若我是二皇子的话,死了也都会惦记你的。”
秦玉凝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语气不由微重,“浅月小姐口口声声二皇子,是否对死去的二皇子有什么心思?二皇子临去前可是托付四皇子传话来着,说他爱的人是你。”
云浅月忽然笑了,“我对死去的二皇子的确有些心思,那心思叫做惋惜和感叹。想着好好的一个人,只怪他生来命不好,托生到了天家,托生天家也就罢了,偏偏还没遇到一个像四皇子一般对他一心一意的一心人。那日皇宫里面的事情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可是听说了,秦小姐真是相当威风啊!和六公主两个弱女子就粉碎了一场逼宫传位的戏,这一段听来跟戏本子唱戏一般,实在令人感怀,秦小姐对天圣有功,可惜皇上还没来得及奖赏你就殡天了,而新皇还在姑姑的肚子里,如今摄政王监国,不知道摄政王这几日可是奖赏了秦小姐?”
秦玉凝似乎强自忍着,才没让脸沉下来,摇摇头道:“玉凝那日是因为和六公主在一起叙话,知道宫里出事,才连忙来救,我们两个弱女子哪里有那个本事?全是因为皇室的隐卫和七皇子早有防备才没致使二皇子和四皇子犯大错。救皇上乃民女的福气,哪能要奖赏。”
“这可是大功一件,怎么能不要呢?一般女子可做不出来这等功劳之事。”云浅月话落,不等秦玉凝开口,偏头问容景,“你如今官拜丞相,辅佐摄政王监国,这等大功,应该有什么奖赏?”
容景闻言状似沉思了一下,“救驾的确是大功。这件事情等先皇出殡后,我会上奏折和摄政王商议。秦小姐总体来说与二皇子有了肌肤之亲,过了三媒六聘,虽未拜堂,但也是二皇子的人。这大义灭亲之举是功上加功,更应大赏。以给天下女子做表率,马虎不得。”
容景话落,秦玉凝的脸彻底白了,连掩饰都掩饰不住,她抖了抖嘴角,没发出声。
云浅月顿时笑了,她说了半天也不及容景这一番话来的力度大,她看着秦玉凝连连点头,“是该这样,秦小姐如此大功,就该封赏,以给天下女子做表率,绝对不能马虎。”
“嗯,这件事情我记下了!”容景点头,温声询问,“秦小姐拦住我们三人可是有事儿?没事儿的话我们回府了!”
秦玉凝闻言立即错开身子,咬着唇道:“玉凝没事儿,只是看到浅月小姐安然无恙回来,一时欢喜,便下车来打个招呼。”
容景点点头,不再说话,对云浅月和玉子书道:“我们回府吧!”
二人点头,三人与秦玉凝错身而过,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两步,云浅月忽然问,“子书,我们天圣的美人美吧?刚刚秦小姐是我们天圣第一美人呢!”
“嗯,是很美,但不及洛瑶。”玉子书笑道。
“洛瑶啊!”云浅月仿佛不认识洛瑶一般,对容景道:“容景,与你有婚约的人呢!”
“东海退婚了,婚约作废,她不算是与我有婚约,过不了多久,没准就是南梁的太子妃了。”容景敲了云浅月脑袋一下,温声训斥道:“又踢踢踏踏的不好好走路,仔细回去之后脚疼。”
云浅月吐吐舌头,忽然趴在他耳边用不掩饰的声音道:“我知道秦小姐喜欢你呢!”
“喜欢我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浅月小姐不必担心有人撼动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别人如蝼蚁,只有你是明珠。”容景又敲了她头一下,“好好走路!”
云浅月顿时喜滋滋的,“果然是甜言蜜语最中听。”
容景对她无奈摇头,玉子书好笑,三人走远。
秦玉凝的脸阴沉如雨,如蒙了一层寒霜,偏偏看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发作不得。袖中的粉拳攥紧,苍白唇瓣咬出红印,整个人被恼怒恨意羞愧席卷。
车夫看着秦玉凝,也不敢催促,丞相府的马车在来来往往的街道中接受众人瞩目。
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聚在一起私语,说是私语但声音可不小,说的自然是云浅月刚刚说的那一场夜天倾和夜天煜逼宫传位,秦玉凝和六公主两个女人致使两名皇子一死一伤,逼宫失败。古人最重以夫为天,以夫为纲,秦玉凝在天圣京城所有人的心里已经是二皇子夜天倾的女人,更何况还为他怀了孩子,即便没三拜天地,那也是改不了的事实。更何况二皇子喜欢秦小姐,不惜逼迫皇上圣旨赐婚的事情在半年前传得天下皆知,人人都知道二皇子身为太子时喜欢秦玉凝才对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弃之如敝履,如今不成想秦玉凝在二皇子逼宫传位上倒戈对二皇子拔刀相向大义灭亲,被自己爱的女人打入地狱,这让善良的老百姓们唏嘘的同时,都对秦玉凝有一种很深的厌恶,暗暗都大骂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对自己的男人居然都下得去手。
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舆论都是可怕的,这一阵风一旦刮起,就难以消停。
秦玉凝被各种情绪充斥头脑,等回过神来,就看到许多人围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人人脸上是嫌恶的情绪。善良的百姓表达喜恶最是直接,她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是白无血色。一直以来,她都是京城所有闺中女儿的典范,更有甚者,在容景没有说“秦小姐大才,堪当国母。”时,就有人拿她和云浅月比较,说云浅月无才无德,纨绔不化,做不了皇后,秦小姐才有资格进宫为后,百姓们对京城乃至天下第一美人都推崇备至,认为所有女子都不及她,可是如今这么多嫌恶的脸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她,是她从来没想过也没体会到的。这一刻,她不仅是被云浅月和容景刚刚那一番话激起的恼怒恨意羞愧,还有恐惧。是真真切切的恐惧。她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惯了,突然有一天天塌地陷,她从高处跌入尘埃,才知道有多么令她崩溃。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发现众人指指点点,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都是不堪入耳,她的话被冷风卷入风中一吹就走,埋没在众人的话语中,根本无力辩解。她忽然用袖子掩住脸,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声音有着恐惧和哭腔以及颤抖,“赶车……快……”
丞相府的车夫也惊呆了,这几日他都赶车过街,从来没遇到今日的情况。见秦玉凝上车,连忙一挥马鞭,马车离开此地。
即便走得远了,秦玉凝似乎还能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她捂着脸身子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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