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亭抿了抿唇,“听说两日前你大病,身体……”话音未落,触到云浅月看向他的眸子,清厉的寒意,再说不下去,遂改口道:“我不必出去,在这里助你,为你护法。”
“你帮不上忙。”云浅月脸色缓和了些,对他道:“守好这个大帐,任何人不准进来。”话落,又一字一句地道:“守好军营。”
苍亭见她态度坚决,点点头,走了出去。
云浅月见大帐的帘幕落下,她站在床前,手心溢出灵气,覆盖在容枫的心口,不多时,淡淡轻薄的云雾将容枫和她笼罩。轻灵之气如春雨,拂开了阴霾,滋润容枫一寸寸即将冷下去的身体。不多时,如枯木逢春,容枫心口的心跳强了一些。
云浅月见灵术管用,心下坚定,源源不断的灵术从她身体溢出。只要有一丝气息尚存,灵术便可以起死回生,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只要能救得了容枫,她损耗灵力又如何?哪怕损耗尽了,也是甘愿。
中军主帐内无声无息,灵术围绕着容枫,越来越浓,从心脉向外,一寸寸修复他四肢百骸枯损的脉络,灵术所过之处,冉冉生机。
中军主帐外,苍亭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重重营帐,一言不发。
凤杨等将领这几日以来对容枫分外敬服,他重伤危在旦夕,军中的大夫全部弄来了中军主帐,大夫们束手无策,有人跑去附近兰城寻找当地名医押了人来,也是无计可施,齐齐告罪,本来以为再无法,没想到云浅月来了。
这位浅月小姐,虽然文武才华,但是没听说过医术精深,如今见她孤身一人进里面施救,心里都生出期盼,希望她能救治好容枫。
文伯侯府的一众亲卫从云浅月进了中军主帐,便心下大安。在他们的心里,只要浅月小姐在,便让人由衷地相信他们的世子一定会安然无恙。
夜色见深,整个大营掌起灯火,中军主帐外更是灯火明亮。
无人离开,都守在外面,也无人说话,都等里面的结果。
云浅月进入两个时辰后,营门口有探兵来报,“苍大人,又有一名女子前来军营。”
“什么女子?”苍亭问。
“离得远看不清。”那名探兵回答。
“守好营帐,浅月小姐没出来前,任何人不准踏入。违者杀!”苍亭吩咐。
“是!”容枫亲兵齐齐躬身,腰间的宝剑明亮如雪。
苍转身向营门口走去,不多时,来到营门口,这时来人走近了些,他看了一眼,对士兵吩咐道:“是京中的轻暖公主,她来了之后,让她入营吧!”话落,并未等着迎接,转身走了回去。
营门口的士兵心下稀奇,浅月小姐和轻暖公主竟然都来了。
夜轻暖来到大营之后,勒住马缰,亮出令牌,守营的士兵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请她进入。夜轻暖对一名士兵寻问了一句,直接前往中军大帐。
她也比寻常快了一个时辰,自小经暗凤训练,自认为骑术精湛,但是却不想差云浅月千里。
来到中军主张外,苍亭淡淡地介绍,“这是轻暖公主。”
守在主帐外的众位将领齐齐见礼,“见过公主。”
这位公主平乱西南的时候也在军中,有西南军中的士兵和将领见过,有的士兵将领没见过。无论是见过的人,还是没见过的人,都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人的样貌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决定了胸中有多少丘壑,心中大致都想着,轻暖公主不及浅月小姐气度清华。
夜轻暖没有公主做派,对众人摆摆手,亮出夜轻染给的令牌。
众人面色齐齐恭敬了些,西南平乱的时候,她虽然当时持有天子剑,但在军中没有特定的军职,如今受皇上圣旨,有军职而来,自然非同一般。
夜轻暖简单询问了两句,便对苍亭道:“苍大人,留一定的人在此等候,全军士兵除值岗的人外,其余人都下去休息吧。”
苍亭点头,他在军中如今是监军之职,对众人摆摆手,吩咐了下去。众人服从军令,都退散了去,不多时,整个大营除了当值防守的人,营帐内的烛火都歇了。
夜轻暖和苍亭并没有离开。
这一夜,整个军营分外安静,没有人夜间出兵偷袭大营,一夜无事。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中军大帐内有了动静,苍亭和夜轻染心神一醒,齐齐盯着中军大帐,不多时,大帐从里面挑开,云浅月走了出来。
一眼所见,就知损耗甚深,脸色在火把的光照下白如冰雪,清透异常。
苍亭和夜轻暖看着她,心里齐齐一紧。
云浅月看了二人一眼,须臾,越过他们,看向远方。西南方向,祁城城门在望,灯火辉映中,她似乎看到了一袭月牙白的身影立在城墙上。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今日的夜尤其漫长。
云浅月盯着西南方向看了许久,收回视线,没有什么情绪地对面前站着的二人道:“容枫已经没事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夜轻暖也随着云浅月的目光看向西南方向,一眼望去,天幕漆黑,只见零星灯火,焰焰星河,再不见其它,她收回视线,看着云浅月剔透的脸,轻声问,“云姐姐,你的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云浅月见她眼中是真切的关心,摇摇头,面色温和了一些,“你昨日跟在我之后奔波来到,也需注意身体,下去吧!”
“我不累,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看着枫世子。”夜轻暖摇头。
“他有我照顾就好。”云浅月不愿为此事争执,对一旁的苍亭道:“你带公主下去休息。”
苍亭见她脸色虽然清透,身姿虽然孱弱,但眉眼一如来时一般坚毅冷冽,语气不容拒绝,也不多说,点点头,对夜轻暖道:“轻暖公主请随我来。”
夜轻暖站着不动,“云姐姐,哥哥一定担心你的,是否要传信回去,也好让哥哥安心?”
“我稍后会给他传信。”云浅月道。
夜轻暖主要想说的是这个,见她如此说,心下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离开了中军帐。
二人身影离开,守卫在中军帐外围文伯侯府容枫的近身亲卫齐齐跪倒在地,“属下等多谢浅月小姐救回我家世子。”
云浅月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人,面色一暖,笑道:“是他命大,我们之间不必说一个谢字,你们起来吧!”
众人看着她,都面带喜色地站起身,人人恭敬,到底没有一个敢开她的玩笑。
云浅月想起了墨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嬉笑玩闹的神色,眸光微微沉了些,再不在外面逗留,转身进了大帐内。
大帐内,容枫静静地躺在床上,依然未醒来,但是面部气色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润。
云浅月走到一旁的矮榻上躺下,闭上了眼睛。虽然一路奔波,又损耗了无数灵力,但她竟然不觉得疲惫困顿。
天明时分,床榻上有了动静。
云浅月睁开眼睛,见容枫已经醒来,坐在床榻上,正茫然地看着她。她对他一笑,“别告诉我你将脑子也弄傻了,不认识我了?”
容枫醒了一会儿神,看着她,声音微哑,“月儿?”
“不是我还是谁?”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个迷了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孩子。
容枫见她脸上绽开的笑意,伸手揉揉额头,低声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想着莫不是脑子真傻了?
“你何时来的?”容枫放下手,静静地看着她。
“昨日晚上,知道你受伤命在旦夕,我就来了。”云浅月答得简单。不想让他知道她当时如何焦急,跑死了一匹千里良驹。只要他活着,能被她救回,哪怕是跑死十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容枫轻轻一叹,“我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还能被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话落,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往日凝润的脸色剔透的清白,他心下微微一疼,问道:“可是用了你身体的灵力?”
云浅月点头,“幸好有这个东西可以救你。”
容枫起身站起来,走到云浅月面前,伸手为她把脉。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刚醒来就要当大夫了?”
容枫不答话,只静静地探脉,片刻后,他放下手,“如此空虚,脉搏微弱,该是损耗了多少?”话落,他嘴角露出笑意,温和地道:“不过幸好你有灵术,否则的话,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浅月以为他会露出愧疚,那样的话她最不愿意见到,如今见他露出笑意,一副庆幸的模样,也跟着有了笑意,“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昨日阎王爷告诉了我,说想做鬼也得够格,你的命数太硬,他不收。”
容枫轻笑,伸手点了云浅月额头一下,温声道:“你身体都疲惫空虚至此,还有心情开玩笑。”话落,拉起她,“去床上休息吧!”
云浅月心里放松下来,顺从他的安排,躺到了床上。
容枫坐在床前,帮她盖上了被子,“睡吧!”
云浅月心下感叹,一脚从鬼门关踏回来的人转眼就会照顾人了,闭上眼睛,困意顿时袭来。
容枫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不出片刻便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他心下被某种情绪溢满。
他设那十道屏障以为能抵抗些日子,但未想当日马坡岭交战,还是惨败。他心中清楚,明明他可以踏平马坡岭,但后来突然撤军回了祁城,让天圣的大军只伤重了一个他,并未损失多少。如此作为,现在看来,他无非是利用他想引她出京城来此罢了。
但是引来了她又如何?难道他已经有办法解她的生生不离了?
“云姐姐!”帐外传来夜轻暖的声音。
容枫打住思绪,为云浅月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出了中军营帐。
夜轻暖见是容枫出来,怔了一下,喜道:“你好了?”
容枫点点头,“好了!”
夜轻暖知道云浅月身体里有灵术之事,心下惊异了片刻,她早已经询问了人,知道多少大夫说容枫已然无救,没想到灵力竟然能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夜之间便完好至斯,她看着他,像是没受伤时候的样子,压下惊异,问道:“云姐姐呢?”
“她累了,我让她休息了。”容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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