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地无用(1 / 2)

经过稳固之后,蠢蠢欲动的雷劫被挡在蓬莱结界之外,岛内动荡逐渐平复。

可隆隆雷声不断,黑云一层层压下来。

但再黑也没有桑行之的脸黑。

顶着一身烧焦的衣袍,苏慕歌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可能给蓬莱带来某些难以预料的灾难,心中也很抱歉,当即道:“晚辈明白,晚辈这便离开。”

撑了撑膝盖,却站不起来。

说来实在怪异的很,雷劫导致她遭受重创,但却有取之不竭的灵气涌入身体。仿佛有个能量源,要将整座蓬莱岛的灵气全部吸走一般。

她这般趔趔趄趄的,桑行之只看着,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苏慕歌也没指望他出手,只能先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一下内息。

雷婷有些害怕桑行之,手脚禁不住哆嗦,但还是跑上前去,小声嗫嚅:“仙尊,您瞧苏姐姐都受伤了,您这会儿将我们赶出去,我们可能会死的,您不能不近人情啊。”

桑行之瞥她一眼:“本座这把岁数,这般修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同你们讲什么人情。”

雷婷吓的又是一哆嗦。

冉晴空拱手道:“师父,苏道友已经重伤,就这样让她离开,恐怕有些不妥吧?”

他心里知道,苏慕歌筑基境引来雷劫,在十洲三岛有些不太正常。但雷劫他们也不是没经历过,十年前才有一位长老渡了元婴劫,有宗门阵法保护,有几位元婴境修士庇护,渡的并不辛苦。

如今区区筑基境雷劫,堂堂第一宗,不帮也就算了,还在这个节骨眼将人赶走。

师父这事儿,做的忒不厚道。

重点是他掌心印记还没有找到办法消除,这十日来冉晴空没少同雷婷套近乎,对她也算有了一些初步了解。这假小子修为还行,也颇有些气运,但就是一根筋,势必是要跟着苏慕歌走的。万一她在外面出个什么事儿,同生共死结的影响下,他也会跟着倒霉好吗?

师兄弟几人面面相觑,嘴上不说,眼神中纷纷流露出对自家师父的鄙视。

但桑行之根本无视他们。

反正蓬莱他说了算。

“晚辈已无大碍,可以走了。”

苏慕歌调整过罢,尚算平稳的起身,对桑行之鞠了一礼。

一行人飞向星斗阁。

桑行之嘱咐几名阵法长老:“送他们前往北海无涯岛附近。”

“尊上,法阵尚未修补妥当。”一名长老为难道,“可能无法精确位置。”

“你们只管启动便是,不足之处,由我来施法。”

几名长老松了口气:“遵命。”

苏慕歌带着雷婷和程天养进到法阵中央,再向桑行之鞠了一礼:“桑伯伯,此番多谢您出手相救,秦峥的事情,便有劳您费心了。”

“你就不要操别人的心了,当年我赠秦峥含光剑时,他本是孤辰寡宿入命,十足天煞孤星。然而自聚窟洲那场变故之后,紫微斗数骤转,那小子的命格已经今非昔比,确保一生无虞。”桑行之淡淡扫她一眼,“反观你,能在这条仙途中行走多远,我连一丝都窥探不出。”

“窥不出,也许是好的。”苏慕歌粲然一笑。

“难为你能这样想。”桑行之默默一叹,“也难怪青木同你合缘。”

苏慕歌动了动唇,也不知说什么。

这厢冉晴空不停嘱咐雷婷,他手中拎着一个乾坤袋,里面储备了大量保命用的东西。一样样的摸出来,关于使用方法和使用时机,不厌其烦的讲了一遍又一遍,

雷婷感动的泪眼汪汪:“冉前辈,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您的!”

师兄弟几个笑的直不起腰来,纷纷打趣:“师嫂也请放心,咱们一定会看住我家大师兄的。”

“好好。”雷婷抹了把泪,嘻嘻一笑,“回头等我当了掌门,苏姐姐做副掌门,冉前辈就是掌门夫人,你们全都是长老!”

冉晴空抚了抚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法阵能量柱上。

见此一幕,苏慕歌也不由会心一笑。

冉晴空毕竟是名金丹修士,不会不知道,只需封印雷婷的肉身,取她魂魄,便可以破解他们之间的同生共死结。换做其他门派的金丹修士,面对雷婷这种无赖之举,根本不会犹豫,分分钟弄死她。

雷婷看似毫无心机,实则心思极为玲珑,只是年纪尚小,依赖心过重,缺乏独立思考的习惯。譬如当初在前往长洲的海船上,整艘船也就只有她察觉出异常。如果冉晴空不是蓬莱修士,她恐怕也不敢这么干。既然这么干,就是知道冉晴空不会这么做,桑行之座下弟子,换做任何一个人,估计都不会这么做。

这就是蓬莱为其他门派所忌惮的原因。

在如今这个杀伐抢掠、物竞天择的修真界,蓬莱道统传承始终如一。

雷婷有句话说的不错,蓬莱的确是比仙界还要有仙气儿的地方。所以,蓬莱岛并不适合苏慕歌修行,哪怕两世为人,她依旧是个俗人,是个满身仇恨、心胸狭隘的大俗人。

不过,倒是非常适合秦峥。

苏慕歌也就宽下心来。

思量间,星斗阁长老开始施法,十二根阵法能量柱逐一亮起。

待时机成熟,桑行之掐了一个诀,一道白光倏然由指尖而出,注入阵眼。一眨眼的功夫,法阵中的三个人,便消失无踪。

冉晴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听说越高等级的修真界,修士经历的天劫淬炼就越多,但天劫并没有咱们的重,因此飞升的人数比咱们多的多。我曾见过一些高等修真界,每逢大境界便会有天劫降下,可也从不曾见过提升一个小境界,便引来天劫的。”

见桑行之若有所思动也不动,冉晴空奇道,“师父,这个苏慕歌究竟什么来头?”

“你随我来。”

桑行之沉吟片刻,化为一道白光,飞出星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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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两人一路向蓬莱极东飞去,最后停在一处海域。冉晴空低头一瞧,立刻察觉异常,周围海域风平浪静,唯有下方海域不断有头颅大的气泡向上翻涌。

“好浓郁的灵气!”冉晴空微微一愣,连忙封闭住自身经脉。

充沛精纯的灵气于修士大有裨益,但也不能超过身体可以负荷的程度,这里灵气的浓郁程度,只需一口,便足以令一名筑基修士丹田爆炸。

“你可知道这下面是什么?”桑行之问。

“莫非……”冉晴空迟疑道,“是庇护我蓬莱岛的神庙?”

“的确是神庙,却并非庇护我蓬莱岛。”桑行之扔出一把符箓,默念口诀,符箓升空,化为一道道光圈,不断压制水下的灵气泡,“修仙界存在着许多古时神庙,或许唯有咱们这一处神庙,真真切切,镇压着一个犯了错、被剔出神籍的古神魂魄。”

“下、下面镇压着古神?”

冉晴空自小在蓬莱长大,早已被内定为下一任蓬莱掌门,因此宗门一些隐秘,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但事关神庙隐秘,还是头一遭听师父说起,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我蓬莱创派先祖,其实就是看守神庙的两位尊者之一。因此,蓬莱每一位掌门,都必须将自身一缕魂魄融入结界,除非飞升,否则便与蓬莱共存亡。”桑行之徐徐道,“漫长的岁月中,这位古神残魂一直处在深眠状态,直到一万年前,才渐渐出现复苏迹象。”

“一万年前,岂不是师祖召集当世几位大能,封印溯世镜前后?”

桑行之点头:“当时器灵被其中一位大能偷走之后,只剩下一面失去力量的镜子,无法毁掉。正好神庙动荡,师祖经过再三考虑,便借封印神器之名,合几位大能之力,将神庙的断龙石关闭,并将神光之钥分给四人保管。”

溯世镜的事情,冉晴空是知道的:“之后呢?”

“最终神器被封印,古神的残魂之力也重新陷入沉睡。可神光之钥的主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人起了歹心,想要集齐四把神光,潜入我蓬莱开启神庙,夺取溯世镜。”

桑行之背着手,望了望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但他们根本不明白,神庙早已不是神庙,那是人世间最为穷凶极恶的地方。古神残魂的力量,一旦释放出来,整个十洲三岛都将成为炼狱。但你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愈发产生兴趣。”

冉晴空倒吸一口凉气:“师父,此事可有解决的办法?”

“有。”桑行之道,“当年师祖也怕后世会有忧虑,便四处寻觅。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教他在修罗之地得到一柄绝世神兵,名叫‘天地无用’。蓬莱几代掌门,耗尽毕生心血,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魂魄为祭,终于将‘天地无用’炼化成一把鬼神不近的毁灭之匙,据师祖们的手札所言,可以彻底毁灭神庙,诛灭古神残魂。”

“‘天地无用’现在何处?”

“你见过了。”

“恩?”

“正是苏慕歌发髻上的那根木簪。”

冉晴空一惊,本想问为何会在她手中,蓦地想起这根簪子,他曾在萧卿灼那里见到过,便改口:“我蓬莱的东西,为何会在萧叔叔手中?”

“也是机缘巧合吧,你萧叔叔,来头委实不小。”

桑行之微微苦笑,“况且今日你也看到了,‘天地无用’是不能出现在蓬莱的,因为‘天地无用’同古神之力相冲相克。当年你萧叔叔也曾引发过类似动荡,但远远没有今日严重。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苏慕歌在两股绝对力量的冲撞之下,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可以完全吸纳这两股相悖的力量,并借此打通经脉,这实在匪夷所思。”

“怪不得您要赶她走。”冉晴空也皱起眉头,想起什么,颇为疑惑的道,“师父,有件事情徒儿不懂,既然有了毁灭之匙,师祖为何不直接将神庙彻底摧毁?”

“神庙一旦毁灭,万里之内寸草不留,我蓬莱便将不复存在。”

“……”冉晴空哑然。

“神庙是我们获取灵气的源泉,于蓬莱修士而言,不只是一场劫难,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毁灭它。况且神界的旨意,只是命我们看守,诛神之罪,绝不是我等凡人承受起的。”

“但神庙已经危及整个十洲三岛……”

“你觉得神界,会在意小小一个十洲三岛?”桑行之冷笑一声,“我等凡夫俗子,于高高在上的诸神而言,不过一抔黄土,贱如脚下之泥。”

冉晴空再次哑然。

惊讶过后,他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桑行之却转头睨他一眼:“晴空,蓬莱掌门不好当吧?”

冉晴空叹气:“弟子一直以为,我蓬莱得神庇佑,今日始知,竟是被神给坑了。”

“所以掌门手札最后一句,你知道是什么么?”

“恩?”

桑行之拍拍他的肩膀:“讨厌谁,就选谁当下一任蓬莱掌门。”

冉晴空嘴角一抽:“师父,您……您开玩笑的吧?

“为师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么?”

“弟子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冉晴空只想抱头痛哭。

正准备抱怨两句,腰间宫铃突然“叮叮”作响。

“有人擅闯我蓬莱结界!”

“是秦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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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师弟,你就莫要白费力气了。”大师兄不在,二师兄贺云舒冲锋在第一线,不断在秦峥身边絮絮叨叨,“这结界除却师父,凭谁也无法自由出入,莫说是你,哪怕元婴境修士,也绝无可能。”

秦峥烦不胜烦的回头喝他一声:“闭嘴!谁是你师弟,少同道爷套近乎!”

“嘿,你别不知好歹呀,不知多少人想做我们师弟呢。”

“那是他们犯贱!”

“我说你这人嘴巴真是缺德啊,怪不得昆仑弟子那么讨厌你,你倒是说说看,做我们师弟哪点儿不好?”

“看着就倒胃口!瞧你们一个两个,自以为一身白衣很帅?也不照照镜子,这幅歪瓜裂枣的德行,穿起来就像奔丧一样!”

“你你你……!”

贺云舒被噎的快要背过气去。

他向后一退,捂住胸口,颤巍巍唆使身后几人:“你们去说!”

师兄弟几人齐齐摆手,连连后退。

开玩笑,贺云舒出了名的牙尖嘴利,都败下阵来。

他们就算组团,估计也不是秦峥一人对手。

手中含光散发出凛凛锐气,横割、竖劈、斜砍,却奈何不得结界半分。秦峥的火气越来越大,“刷”的横剑指向他们:“桑行之呢,教他速速给本道爷滚出来!”

师兄弟几人装聋作哑,抄着手,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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