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瓦蓝瓦蓝的,是那么明净;云儿,雪白雪白的,是那么轻盈。斜射的夕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金网,翠在江面上,翠在岸边,翠在龙江开发区广阔的土地上。
蜿蜒曲折的长江经过这里,也被称之为龙门江或龙江。站在龙江大堤的轮渡边,长江的丰姿和两岸的美景尽收眼底。俯视江面,只见浑浊的江水卷着旋涡,打着转儿,仿佛在跳跃,舞蹈。终于,孩子似的撒了一阵欢,飞快地向东流去。航标灯在浪花的簇拥下,摇来摇去。一艘艘轮船“呜呜”地呜着汽笛,在江面上破浪前行。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渔歌互答,此乐何极!”是的,此时江面虽然没有优美的渔歌声,但那声声嗦亮的汽笛,不正组成了一曲动人心弦的乐章。
碧绿的湖水留给田文建地是温柔、清新的回忆;蔚蓝的大海引起他无数次美好的遐想;而长江,没有湖水的清澈,缺乏大海的神奇,但它以自已独特的风格深深地吸引着他,特别是夕阳下的长江,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风韵。
安晓彬看着远处江面停泊着的几艘运煤船,依靠在车窗边悠闲自得地叼着香烟,并若无其事地问道:“哥们,你是不是跟老吴说什么了?”
太煞风景了!正绞尽脑汁搜刮描写长江诗句的田大院长,不得不回过头来,玩味地口气说道:“老吴身家清白,在地方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背景。兄弟……帮人帮到底,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不是。”
“他身份特殊,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安晓彬长叹了一口气后,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多一张票总比少一张票强。”
刘东川、高云天虽然不属于柳副书记那一派系,但田文建却知道他们绝不是赵书记的人。暗地里盘算了下龙江所有的常委后,田院长突然笑问道:“兄弟,王市长向组织靠拢了?”
“你小子不当官还真是可惜了。”安晓彬指着田大院长的鼻子,不无惋惜地笑骂:“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臭名昭著,谁他妈的敢用你?”
说句心里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田大院长都从未想过当官。就算在他所谓的“迷失”期间,想着的、盼着的也只是拿张蓝本,当一个正儿八经的无冕之王。见安晓彬提前了这茬,田院长便忍不住地笑侃道:“市政改造和‘桂花工程’引起了民愤,郑小兰事件更是引起了兵愤。据说连中顾委的那位a集团军老军长,都一天一个电话催问处理结果。乌云压顶,群情激愤,赵书记是不得不挥泪斩马谡啊。”
安晓彬禁不住地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脸色一正,痛心疾首地说道:“党和人民培养了他们那么多年,想想就令人痛心啊。”
田院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想来想之后,似笑非笑地说道:“还好赵书记有先见之明,这不……党校里那帮望眼欲穿的公仆有用武之地了。”
安晓彬冷哼了一声,歪着脑袋,用掫喻地口气问道:“兄弟,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心理特不平衡?”
“瞧你这话说的,我有什么资格不平衡?”田院长从他手里抢过香烟,背着江风点上后,坏笑着说道:“不过如果赵书记他老人家能照顾照顾小店生意,那我还真会感激不尽。”
“就这点出息!”安晓彬算是彻底服了,指着江面上正驶过来的渡轮,笑骂道:“小佛爷也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就看上了你这么个不思进取的东西。教不严,师之惰,唉……!也就是吴老头才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说起师傅田文建倒想起了件大事,便一脸严肃地说道:“安子,我姐有人了,据说是经贸委的一个副处长。说心里话……这当官的,我还真不太放心。京里你门儿清,帮我打听打听,看他人品怎么样。”
之所以能与眼前这位出身贫寒的家伙交朋友,就是看重他有情有义这一点。安晓彬重重的点了下,淡淡地说道:“好的,你听信吧。另外我还得提醒你,老爷子那事不能拖了。无论如何你也得再半年内,给我把吴老头骗回去。”
“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田文建深吸了一口烟后,不无得意地笑道:“陈洁结婚之曰,就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回京之时。所以这事,你必须得上点心。”
“那我得想办法让他们早点结婚。”安晓彬点了点头,随即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兄弟,任然那个人怎么样?”
“任然是谁?”田院长一愣,一头雾水地问道。
安晓彬急了,顿时一脸严肃地说道:“江城市招商局局长啊!他的政绩材料,不是你递上去的吗?”
白食吃多了,田院长这才想起任然是谁,连忙苦笑着说道:“一面之缘,没有深交。至于他那些政绩材料,我也就是往卫副主任那一扔,真没别的什么意思。”
“那这个乌龙可搞大了!”
安晓彬被这番解释搞得啼笑皆非,不得不苦笑着说道:“那是你最后一次给社里递材料,阎老板还以为是你的什么关系,就破天荒的把那份正面报道搞进了内参。j省内参你是知道,从来都是报忧不报喜,好不容易来了个正面报道,领导们特别兴奋,还都特别做了批示。江城招商局成了先进单位不说,那个走狗屎运的任局长,还被树立成招商引资的正面典型。”
“的确有点便宜他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田院长也感觉的确有点搞笑,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要说典型……那典型多了去了。五天前马定文还是典型呢,这又能代表什么?”
安晓彬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如果单单是树立典型也没什么,可问题是龙江出了这么大问题,领导班子必然要调整。为了不影响龙江的经济发展,省里决定让开发区工委书记童家和顶马定文那缺,让任然来龙江担任开发区工委书记。”
“组织部考察了?”
“考察?钱副部长都已经跟他谈话了。”安晓彬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姓任的还真有几把刷子。以前是名声不显,现在领导们才发现江城开发区和工业园区32.5%的企业,都是他这几年引进来的,只不过功劳都被别人给抢了。”
龙江开发区工委书记可是市委常委,任局长的官运还真不是一般的亨通。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霉运连连,田大院长不禁感慨万千地叹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我田文建一介小民,竟然还能稀里糊涂折腾出两位市委常委,此身无憾矣。”
“机场就在开发区,你也算有个伴了。”安晓彬沉思了片刻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他领这个情的,也算是替我家那吃软饭的还你个人情。”
安晓彬无疑是公子哥中的另类,他既不热衷与政治,也不想下海经商,更不会像人家那样飞扬跋扈的声色犬马。如果不是安老爷子逼得紧,他早就打着出差幌子周游世界去了。也许是见多了尔虞我诈,他与姑父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如果不是看在自幼疼爱他的姑姑份上,他是绝不会掺和j省这滩浑水的。
同时他也是一个过客,吴博澜回京之曰,就是他离开j省之时。在j省就眼前这么个能交心的铁哥们,他可不想自己走了之后兄弟被人欺负。毫无疑问,有军分区司令员和开发区工委书记两位市委常委罩着,至少说在龙江没有人敢动田文建一根寒毛。
田文建哪能不明白安晓彬的心意,想说点什么,但又开不了那个口。当然,他内心深处也从未想过从任局长身上得到点什么,就在他为人生际遇唏嘘不已之时,一艘满载汽车的渡轮,“呜呜”的拉着汽笛,缓缓的靠在了渡口边。
“你家小佛爷到了,还不快去!”见顾小娜正在轮渡上朝这边兴高采烈地挥手,安晓彬把田院长猛地往前一推。
女为悦己者容,小娜今天脸上画着淡妆,眉毛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弯如远黛,唇上涂着亮亮的唇彩,或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整张脸上艳光四射,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上身穿着白色毛衣,下身蹬着牛仔裤,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淑女味十足的同时,又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多姿。
第一辆大客车刚刚上岸,小娜就沿着人行道飞快地扑了上来,田大院长一阵悸动,也顾不上军人的形象,就紧拥着恋人贪婪地吻起了她那头秀发。
“牛郎、织女,这里可不是雀桥。”安晓彬面满笑容的走上前来,诡秘地笑道:“你们有的是时间,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俩开个房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娜俏脸一红,挣脱出田院长那温暖的怀抱,翘着小嘴就笑问道:“小安子,哀家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们都给哀家准备了点什么好吃的?”
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碰上就会刀枪剑影的来上几句。事实上这也都是安晓彬熏陶出来的,甚至连田院长那张贫嘴都是。徒弟的确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他倆加起来也不是安大记者的对手。
小娜的话音刚落,安晓彬就煞有介事地报起了菜单:“禀小佛爷,今天的菜谱还真不一般。红烧田鸡腿,葱姜爆文蛤,外加清蒸箭(建)鱼,合起来就是田文建,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小娜扑哧一笑,伸出白皙的小手,抚摸着田文建的脸,一脸怜惜地说道:“老公,你好可怜哦,都被人家做菜了。”
“就算做菜那也只给你一个人吃,别人连汤水都捞不着。”田大院长会心的一笑,指着渡口边那辆桑塔纳,就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安子,起驾,送朕和小佛爷回宫。”
“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安晓彬笑骂了一句后,随即回过头来,一脸谄笑着说道:“小佛爷,部队里要啥没啥,你还是跟哥走吧,哥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太阳最红,老公最亲,就算吃糠咽菜,那我也愿意。”小娜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田文建怀里,紧抓着恋人的大手,冲安晓彬做了个鬼脸。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田院长像喝了蜜似地,哈哈大笑道:“安晓彬同志,你现在知道什么叫革命的爱情了吧?情比金坚,比十足赤金还要坚呐!”
“一对……狗男女啊……啊……啊,恬不知耻……耻……”安晓彬乐了,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就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哼起了他那改编后的京剧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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