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寒看来,拍卖经营权,促进商业发展,税收增加,这在前世是个中学生都知道的事,可放在这个世界可是个了不得的举措,就算武帝盐铁官营之前,盐铁也并不是拍卖,而是象普通商品那样收税,大晋从来没拍卖过商品经营权,更主要的是,这还是盐铁。
盐铁生产分布广泛,产量巨大,难以定量,所以,皇帝在薛泌上次提出拍卖经营权时,提出了疑问。
“可以由官府出面发行一种税票,有了这种税票,就表明盐是收过税了,是正常经营,反之便是私盐,私盐便要查处!”薛泌进一步解释道:“此外,可以开放盐场生产,盐铁监派人进驻盐场,盐场生产的盐,卖出去便必须要有牌子,官府要收税。”
皇帝惊讶之后,开始慢慢审视薛泌的建议,越想越觉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很高,可没等他开口询问,马松已经先开口问道:“薛大人,就算派人进驻盐场,你能保证这人不被盐场收买?内外串通,相互勾连?”
“不能。”薛泌胸有成竹的答道,心中却在暗笑,这也同样是他的疑惑,柳寒给了详细解释:“马大人,私盐的风险很大,如果私盐贩子知道,只需交上一小笔钱便可以正大光明做生意,你说他们是愿意交钱买个合法身份呢,还是继续冒着杀头的风险卖私盐呢?要换我,我就愿意花钱。”
马松没有反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既然可以合法的干,没人愿意冒险,薛泌接着又说:“朝廷要拍卖的是盐场经营权,朝廷不投入一分一厘,盐场你自己建,陛下,青州不是遭遇风灾吗,扬州不是有水灾吗,朝廷可以在这两个州选择几个郡县试行此法,允许商人世家出钱建盐场铁场,朝廷验收后,发给经营牌照,每年按产量交税,商贩也一样,买盐时不交税,但卖盐要交税。为何要这样呢,这样作以后,税便分给两边,两边的负担都不大,都能承受,就不会冒险去卖私盐。”
皇帝闻言不住点头,这样一分配,的确就不会再有人去冒险卖私盐了,看着薛泌口沫飞溅的样子,不禁有些纳闷,这薛泌传说就是个纨绔子弟,怎么还有这份认识。
薛泌要想瞒住别人容易,可要瞒皇帝还是挺难,皇帝还是太子时便与薛泌很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句实话,要不是看在皇后的份上,他绝不会将薛泌提到中书监,可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这么大惊喜。
“可推行这个策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增加府库收入呢?”马松问了个关键问题:“还有扬州和青州愿意这样干吗?”
这两个问题很关键,皇帝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薛泌笑了下:“问得好,马大人问得好,皇上,盐税现在一年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前一点,我觉着两年到三年内,在全国推行的话,盐税收入至少可以增加五十亿钱,多的话,可以上百亿;至于地方上愿不愿意,皇上,臣以为地方上是不愿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看看马松,又看着皇帝说:“盐税下降如此厉害,这些盐税流失到那去了呢?到门阀世家手中和私盐贩子手中了,更主要的是到门阀世家。
市场上这么多盐从那里来,盐场多数控制在门阀世家控制的商户手中,朝廷不收他们的税,也收不到他们的税,皇上,朝廷规定盐铁专营,朝廷并没有盐田,盐田都是盐户经营,这些盐户却入了门阀世家的荫户,如此,朝廷如何收他们税?”
皇帝和马松几乎同时点头,薛泌接着说:“所以,拍卖盐铁经营权,实际是从门阀世家手中夺钱,所以,地方上多半不愿,但朝廷不用管他们,排除他们的干扰的法子便是让盐铁监主持拍卖,税丁由盐铁监管辖,陛下,如此,那些门阀世家要想继续从盐铁上赚钱,便只有老老实实的向朝廷交税,如此,朝廷丢失的税收便收回来了。”
皇帝欣喜的点点头,马上说道:“薛卿,有没有具体的奏疏?”
薛泌毫不迟疑的拿出一份奏疏,送到皇帝面前:“臣早已准备好了。”
马松有些纳闷:“薛大人,刚才干嘛不拿出来?”
薛泌嘿嘿一笑,没有作声,皇帝心知肚明,心说这小子学会谨慎了,嗯,这也算是件好事。
奏疏很详细,详细到不像份奏疏,而象份计划书,已经将几乎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皇帝看得很仔细,边看还边想,马松满肚子疑惑,可他没有开口,这个时候说话会打乱皇帝的思路,他看着薛泌的目光同样很奇怪,薛泌同样颠覆了以往在他脑海中的印象。
薛泌现在不是得意而是满足,看着皇帝的神情越来越满意,马松的目光越来越迷惑不解,他心里的满足感便越来越强。
皇帝足足看了半炷香的时间,看完后也没开口,将奏疏交给了马松,马松赶紧接过来仔细看起来。
马松看得比皇帝快,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便看完了,马松将奏疏合起来,略微想想便问道:“同时在青州扬州试行,范围是不是太大,薛大人,如果在青州和扬州之间选择一个试行,你选那个?”
薛泌心中一喜,这个问题柳寒提醒过他,他非常自信的笑了笑说:“我选扬州。”
“为什么?”皇帝立刻问道。
“青州距离齐国太近,扬州,嘿嘿,扬州门阀在朝廷的官要少些。”薛泌意味深长的说道。
足够了,这两个理由完全足够了,皇帝和马松都无法提出异议。
“嗯,薛大人所虑甚是,”马松点点头,然后皱眉问道:“大人在奏疏上说,派得力人员主持执行,大人的意思是?”
“我就直说了,”薛泌左右看看,书房里除了马松便是黄公公,马松是皇帝潜邸时的旧人,黄公公是先帝身边的人,忠心耿耿,从未听说与那个朝臣有过交往,薛泌顿了下说:“皇上,臣举荐句誕句大人和顾玮顾大人去主持这个计划。”
马松闻言忍不住脱口而出:“句誕?!他怎么能行!还有,顾玮,他刚主持度支曹,怎么离得开!?”
皇帝没有惊讶,只是眉头微蹙,看着薛泌说道:“朕也很纳闷,干嘛要选这两个人?”
“陛下,”尽管知道书房里的人都值得信任,薛泌还是压低声音道:“这个策略成败的关键在朝廷支持,在执行人是否得力,句誕句大人是尚书台仆射,曾经长期在州府任职,对下面非常了解,而且,朝廷派他下去,就是告诉下面的人,朝廷对此事的重视。至于顾玮,”薛泌再度顿了下,声音再度低了点:“顾大人在士林清誉极高,有他在,士林对此的反应也会小点,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度支曹不能交给顾大人。”
皇帝目露奇光,薛泌立刻明白,他和柳寒猜对了,皇帝已经明白了,马松先是没明白,随即恍然大悟,立刻点头:“顾大人是合适人选,陛下,臣也认为顾大人很合适!”
薛泌努力压制心中兴奋,皇帝看着他露出了丝笑容,冲他点点头:“泌哥儿,嗯,这些年帝都人都说你纨绔,我看你胸中还是有几分沟壑。对了,草原上的事你知道吗?”
薛泌笑呵呵的直身答道:“刚才候旨时听马大人说了。”
“那你说说朝廷该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薛泌略微整理下思路便开口道:“臣以为现在出兵恐怕不合适,天气太冷,明年开春后再看府库的情况,”说到这里,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皇帝面无表情,可眼中已经隐隐有两分失望,薛泌没有察觉,他有两分兴奋:“陛下,先帝御极前,太尉对邙山大营和禁军都进行了调整,臣以为可以借此机会。。”
没等他说完,皇帝已经露出笑容,挥手打断他,不断冲他点头:“泌哥儿,看来中书监对你来说还屈才,那你再说说,顾玮走了后,度支曹交给谁?”
薛泌故意想了下才说:“臣举荐两个人吧,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
皇帝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身站起来,心情非常舒畅:“以前老听皇后说你玩劣,现在看来皇后对你所知还不多,嗯,不错,不错!”
马松显然没明白薛泌的意思,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时,他看薛泌的眼神明显与以前不同了,多了几分尊敬。
薛泌心花怒放,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皇帝眼里便与众不同了。
这时,他想起与柳寒的约定,于是赶紧说:“皇上,臣有几个朋友,修为还不错,据说有武士上品修为,另外臣还有几个家臣,臣想推荐他们到禁军去,也不要多大的官,给个都尉便行了。”
马松心里一抖,还不要多大的官,都尉便行,你当都尉是个小官,禁军直属皇帝管辖,但人事依旧归太尉府管,禁军最高指挥官为禁军中侯,这禁军中侯的级别相当于校尉,下面是左右卫将军,下面是殿中将军,殿中校尉,然后便是殿中都尉。
皇帝也忍不住乐了,看着薛泌调侃道:“呵呵,口气不小嘛,都尉便行,整个禁军也才多少殿中都尉,告诉你,也不过八个都尉,你一下便推荐几个,刚说了你还有几分才干,怎么着,又在玩笑来了。”
薛泌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乐呵呵的笑着:“陛下,臣不是不懂吗,不知者不罪,要不营正队正也行,总得带几个人吧,他们修为还挺不错的,皇上,臣绝不敢在这事上欺瞒陛下。”
皇帝上下打量他,略微沉凝便点点头:“禁军是需要调整下,这样吧,先让他们当个队正,看看他们有没有带兵的本事,嗯,对了,黄公公!”
黄公公从角落里出来,好像刚才他便一直在那,根本不知道皇帝和薛泌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我记得上次他们说禁军缺额不满,缺多少人来着?”
“禁军中侯杨晖报告,禁军定员八千四百,现缺额有一千七百人。”黄公公不动声色的答道,禁军不满员,在先帝时便存在,先帝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帝都城内还有城卫军,城外还有邙山大营,一个宫城要不了这么多人看着,况且府库空虚,禁军待遇是其他部队待遇的两倍,少点人也少点支出。
“这些人得补足,”皇帝思索着说道:“禁军将领最近要调整一下,嗯,主要是并州,这些人太平太久,都没见过战场,告诉穆公公,准备一份名单,抽调些有用之才,到边军去锻炼几年,再调回来。”
黄公公躬身领旨,禁军归皇帝统帅,可皇帝哪有那么多时间,平时禁军的事务都是穆公公在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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