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正给大脑袋讲课,看到柳寒出现在门口,老黄没有理会,依旧继续给大脑袋讲课,柳寒也没打搅他们,自己将躺椅搬到园子里,躺在椅子上,看着渐渐发黑的天空,想着心事。
张掌柜和曲张的脸不住在脑海中交替,这两张脸差别很大,张掌柜平和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平庸,丢人堆里就找不到;而曲张却是英俊,英气勃勃,眉目俊朗潇洒,与这张掌柜比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就是两个人。
“唉!”柳寒轻轻叹口气,原本渐渐明朗的事,忽然又蒙上一层迷雾,那个人又藏在迷雾中。
最关键的是,上那去找那人呢?
现在有的线索便是厉岩,可这是个小角色,与那个人的距离还远。
剩下的便是那神秘的院子,可那神秘的老头有可能是总教头,想起这总教头,柳寒便头皮发麻,即便现在他已经踏上上品宗师境界,可依旧没把握对上他。
“叹什么气?有什么难事了?”旁边传来萧雨的声音,他进来的脚步很轻,但没有瞒过柳寒。
“自己坐吧。”柳寒再度叹口气,萧雨也没客气,也没打搅老黄上课,自己找了张小椅子坐下,柳寒依旧没动,他便自己动手倒了杯茶。
“怎么啦?有什么难事?”萧雨再度开口问道。
柳寒摇摇头:“这帝都水,可真深!”
“帝都的水当然深了。”萧雨淡淡的说,柳寒叹口气,萧雨接着说道:“帝都就是一潭深水,宗室,门阀,交织在一起,宗室需要门阀支持,门阀也需要宗室支持。宗室内部争斗要小些,门阀内部争斗却是十分剧烈,当今天下,门阀主要分三派,关陇派,这一派主要是雍州河东门阀,以雍州门阀为主;第二是河北派,这一派包括冀州和幽州的门阀,以冀州门阀为主;第三派是山东派,山东派则是以颍汝门阀为主,青州徐州门阀为辅;这三派之外,还有江淮派,以淮北门阀为主;荆州派,以荆州门阀为主;其他还有蜀州门阀,岭南门阀,凉州门阀,每个地区都有一个门阀集团,这天下说是燕家的,倒不如说是门阀的,朝廷的事若是不合门阀的意,几乎不可能成功推行。”
“照你的意思,朝廷在扬州推行的盐政革新不可能成功?”柳寒有气无力的反问道。
“皇上若是强力推行,成功倒是可能,不过,最后还得按扬州门阀的意思办,不信,咱们走着瞧。”萧雨的语气很坚决。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掺和进去?”柳寒反问道,萧雨微微摇头:“如果单是你和百工坊,说实话,就算你们联手也不行,但你把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甚至皇帝拉进来,那就不同了,扬州门阀在天下门阀中,势力较弱,不属于三大门阀势力,所以,拉上两位王爷,再架上皇上,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萧雨正色道。
柳寒觉着有些可笑,皱眉问道:“你倒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冀州的事才是大事。”萧雨说道:“王许田三家是冀州门阀的头面人物,王许两家一向是冀州门阀在帝都的代表,当年邵阳郡王多大的权力,就是被王家为首的冀州门阀和颍汝门阀扳倒的。”
“你的意思是当今皇上若推行邵阳之法,也一样会被那些门阀扳倒?”柳寒随口问道,拜前世的文明教育,对所谓的皇权,所谓的礼法天地,没有丝毫敬意,觉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当年邵阳郡王失败,是因为没掌握最高权力,他的权力来自泰定,成败很大程度要看泰定的决心,皇权对那些门阀世家还是有很大威慑力,柳兄,我倒觉着皇上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错了,”柳寒一点不客气:“大晋立朝已经八百多年,天下持平愈久,土地集中愈烈,萧兄,土地都到门阀世家手上去了,而门阀世家不用交税的,朝廷的税金越来越少,为了增加收入,朝廷只能加税在普通百姓身上,于是普通百姓承受了越来越重的税,还有越来越重的徭役,萧兄,百姓只能把土地卖掉,去当门阀世家的荫户,从此脱离朝廷的盘剥,或者,去当流民,这种趋势不改,其他所有革新,都不过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苟延残喘而已。”
萧雨听后忍不住苦笑,这个道理很明显,有人也写过《流民论》,可此文一出,受到士林的挞伐,士林群贤群起攻之,当然也受到少部分士林人士支持,当年邵阳郡王便看过此文,才决心革新,可还没触及向门阀征税,便被门阀扳倒。
“你说的不错,可向门阀世家征税....”萧雨苦笑着摇头。
柳寒噗嗤一笑:“你我都是劳碌命,操什么尚书台的心,把自己管好便行了。”
萧雨摇摇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柳寒说道:“不错,是不关我的事,可柳兄,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你,你一边说与自己无关,可另一面,你却积极参与帝都的事,就说这漕运吧,当初我找上你,不错,是看上你的修为和财力,但你何尝不是因此介入了帝都事务,从此卷入帝都的麻烦中,当初你为何不拒绝我呢?”
很显然,他在琢磨萧雨,萧雨也在琢磨他,而且心里有了疑问。
“萧兄,咱们是合则两利,我承认,当初选择与你合作,是我判断错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垮了,按照我的判断,你至少可以维持五年。”
“为什么?”
“很简单,你想一统帝都,那怕是地下世界,都不是宫里那位公公所乐见的,所以,他注定要收拾你,或者说收拾风雨楼。”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卷入这趟浑水?”萧雨纳闷的问道,心里却承认柳寒说得不错。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判断失误,当然我也预作防备,只限定参与漕运,不扩张势力,不参与赌场青楼妓院。”柳寒说着叹口气:“作些区分,或许可以避开,可没想到.....。”
萧雨静静的看着柳寒,略微思索,正要开口,柳铜从外面进来,看到柳寒便送上一封信,柳寒当着萧雨的面拆开,里面是邀请柳寒明日到醉风楼赴宴,不过下面却是一个狼头标记。
“内卫?”萧雨略微有些意外:“他们请你做什么?”
“来得比预想的快,我的判断没错,皇上实际比咱们着急。”柳寒语气中有几分嘲讽。
“什么意思?”萧雨还是不明白,神情中有几分警惕。
“不是冲你来的,”柳寒说道:“内卫逼我与冀州王许田开战,我也用他们给自己找个保护伞,哼,扬州盐号,老子开定了。”
很显然,柳寒已经下决心了,不管这百工坊是不是那个人的产业,他都要与他们合作下去,至少可以查清这百工坊倒底是个什么组织。
萧雨沉思着,他承认柳寒的某些判断,也接受这些判断,但还是感觉到柳寒没完全说实话,可他又无法在柳寒的话里找到漏洞。
俩人静静的喝着茶,各想着自己的心事。
天色渐渐黑下来,柳寒神情寥寥,没什么兴趣说话,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唯一意外的是那张掌柜居然不是他猜测的那人。
“你的伤怎么样了?”柳寒开口打破沉默问道,萧雨苦笑下:“你是知道的,只有四成,要彻底恢复至少需要半年。”
柳寒想了想,有些肉疼的拿出一粒丹药,这粒丹药看上去很普通,略微有点黑,萧雨接过去仔细打量,外面一层居然是蜡封的。
“这药可不好配,下次要开工炼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柳寒劝阻道:“这药的珍贵在于,有伤治伤,没伤可以提到修为。”
萧雨闻言惊喜异常,这可是对宗师有效的丹药,若是流传出去,江湖上势必掀起滔天腥风血雨。
萧雨更加确定柳寒的丹师身份,丹师,特别是高品丹师可比宗师还珍贵的存在,他深深庆幸有这样的同盟。
“有了这枚丹药之助,你应该在半个月内恢复到九成,至于能不能破镜,就看你的造化了。”
萧雨什么都没说,直身冲柳寒一礼,柳寒耸耸肩:“最慢再有一个半月,漕运便要开始,到时候,你要坐镇护航。”“那你呢?”萧雨反问道,柳寒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有时间,老兄,我是没办法,只有靠你。”
萧雨沉默了下,歪倒在椅子上,俩人又没说话。
老黄终于下课了,大脑袋出来,便离开了潇湘园,老黄晃悠悠的出来,没走过来,柳寒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柳枪和蒲洪最近怎样了?”
“还行,将城东最好的地段都抢下来了,”老黄慢吞吞的答道,萧雨也点点头,关于新成立的青洪帮,老黄都给他一份,蒲洪偶尔也派人进府报告,这青洪帮主要还是蒲洪在掌握。
“码头呢?脚夫呢?”柳寒又问,老黄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柳寒边上坐下。
“脚夫也在掌握中。”这次回答的是萧雨,老黄补充道:“按照你的吩咐,脚夫成立了商社,不归青洪帮管,城内五个,城外七个,成立了两个商社,城内城外各一个,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柳寒松口气,摇摇头:“漕运要开始了,码头不能出事,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放心吧,码头的事,全部在我们掌握中,不过,外地的码头就不清楚了。”老黄说道:“这得看雷纳的了。”
雷纳快围着帝都走了一圈,主要目的便是清理稳定各分舵,接下来,还要再走黄河沿岸,再次检查各分舵的情况。
除了脚夫,另外还有船夫,不过,这是何东需要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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