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们很兴奋,今年主持秋品的除了朝廷派出的中正外,还有扬州书院山长,梅花书院山长,柳寒听了会,觉着这几个士子似乎都是扬州书院的学生,每次秋品也是各个书院较量的时候,这个时代上书院读书,可不是前世的大学,要交学费书费,这书院可不收这些,书院的开支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朝廷的拨款,另一个是门阀世家的捐助,而且以后者为主。
这种免费读书的模式,曾经引起他很大好奇,可在随秋戈鲁璠走了几个书院后,这才逐渐明白其中奥妙,要到书院读书,可不是容易的,必须有人推荐,推荐人必须是当地有名望或士族豪门,书院同时要考察学生的家世人品,越是有名的书院,考察也就越严格。
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平民和庶民要想进书院恐怕十分困难,而且,读书不要银子,但食宿还是要银子的,一个学生每年的开支在三十两银子左右,而普通人家一年最多也就挣这个数目,所以,穷人是读不起书的。
柳寒很快便对士子们失去兴趣,正打量楼上另外两桌,其中一桌明显是商人,扬州是江南最大的商埠,江南的盐、茶叶、粮食、丝绸,棉布,大多数都在这里交易,街上随处可见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码头上船流如织,扬州的码头之多,恐怕全国第一,他在城里逛了三四天,看见的码头就不下十个,而且这还只是城里的码头。
“让开!让开!”
街上传来一阵阵大喝,惊动了楼上的人们,楼上的人都向外看,柳寒也随同向外看,街上一匹快步奔驰而过,马上骑士穿着浅蓝色军装,背上背着一支红旗。
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躲避,骑士快马奔过,楼上的人纷纷坐下。
“看来是塞外大捷了!”旁边有人兴奋的说道,一个书生高声接道:“那是自然,我天朝大军一到,塞外蛮子灰飞烟灭,诸位,为我天朝将士干一杯!”
楼上的人纷纷举杯,柳寒也不得不举杯,朝廷针对白山匈奴的部署终于见效,刘渠回去后,没多久便杀了左贤王伊日车,几个支持伊日车的部落在独孤部落的支持反叛,早有准备的晋军和匈奴王庭迅速出兵,一举击溃反叛部落,独孤部落出兵接应反叛部落逃进西部鲜卑范围,晋军和匈奴王庭也没追击,双方陷入对峙中。
不过,对朝廷而言,这依旧是一场大胜,皇帝下旨,将胜利的消息送达各地,帝都的红旗报捷,迅速奔向各地。
大晋的传统,红旗报捷,黑旗警报。
“塞外蛮子,如何能与我大晋铁骑相较,真是不自量力!”
“这些塞外蛮子,做梦都想侵入我大晋,不好好教训,他们是不知道厉害的。”
“对,对这些蛮子,只有铁骑,不用讲什么其他。”
“我觉着还是应该以教化为主!”
“对,朝廷应该大力推行儒学,道家将就无为而治,儒学则是教导人性向善,只有用儒学才能教化那些凶残的蛮子!”
“不对,道家之学源远流长,乃万事之本。”
..........
几个士子很快便转到学术上去了,柳寒听着乏味,心里略微琢磨,朝廷这次出兵塞外,是一场很冒险的举动,如果能就此收兵,胜果还能保存,若继续进攻,后果难料。
对于这场战争,他的资料很少,不好作出进一步判断。
“邀天之幸,幸好胜了。”
另一桌的两个穿着锦衣的中年人低声说道,可那瞒得过柳寒的耳朵,以他的修为,周围数十米距离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耳目。
“希望皇上就此收兵吧。”另一人也叹道:“现在真不是出兵的时候,顾贤弟,我估计朝廷的圣旨已经到扬州了,哼,盛怀这家伙暂时动不了。”
旁边那个穿着白色锦衣的中年人微笑着摇头:“恰恰相反,盛怀的末日就要到了,句兄,敢不敢打个赌,半月之内,必有圣旨到。”
柳寒听到这,目光一闪,明白这俩人是谁了,心里暗道,这俩人胆够大的,居然连护卫都没带,就敢在城里闲逛,转念一想,忍不住乐了,这扬州城内,恐怕还没人敢动这俩人,暗杀钦差,恐怕这扬州城内很多人的脑袋都要掉了。
“哦,为何?”句誕纳闷的看着顾玮,顾玮神情轻松,似乎丝毫没有感觉,近两月前,顾玮一封奏疏,弹劾了刺史盛怀以下七八个扬州高官,扬州官场震动,可奏疏到朝廷后,朝廷却没有消息,扬州官场也慢慢平息下来。
在句誕看来,顾玮实在太冒失了,这盛怀是潘链的人,与他可谓同门,怎么突然铁面无私的弹劾起他来,难不成窝里斗。细想下,这里面已经有迹象了,在扬州盐税革新这段时间,盛怀虽然没有刁难,可也没鼎力支持,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引起顾玮不满,这才有了这个弹劾。
可他还是觉着顾玮冒失了,这无疑是向盛怀挑战,顾玮虽然曾经担任潘链的长史,可盛怀也不差。扬州重镇,商贸鼎盛,稍稍伸手即可获得巨额银子,句誕相信盛怀一定给潘链送去了不少银子。
这样一个财神,潘链可是舍得?!岂会不保?!
“年青人还是年青了!”句誕在心里暗叹,这次扬州盐政革新,顾玮居功至伟,连出奇谋,将扬州这些土鳖收拾得服服帖帖,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他们的步子走。
顾玮笑了笑没有答话,句誕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于是便笑了笑说:“看来,老弟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了,这盛怀,呵呵,老弟,那谁会出任扬州刺史呢?”
“这块肥肉,恐怕就非你我能染指的了。”顾玮也同样笑呵呵的说道,目光却瞟了柳寒一眼,柳寒心念一动,佯装喝酒,避开他的探查。
又喝了几杯酒,柳寒叫过小二结账,临下楼时,他朝顾玮句誕看了眼,俩人依旧在低声闲聊,他心里忽然一动,这顾玮和盛怀为何要在这喝酒呢?或许这是个机会。
晚上,三更天,顾宅外,小刀伏在对面的屋顶,向顾宅望去,宅内很安静,可以他的目光看,宅内绝没那么简单。
小刀慢慢从屋顶上下来,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人,他低低叹口气,轻轻落在地面,悄无声的穿过小巷,直接落在阴暗处,他没有直接跃上墙壁,这样太容易被暗哨发现了。
沿着墙壁慢慢游上墙头,在墙头四下张望,向里面仔细看看,过了会,他翻身进入院子里,在院子里蹲了会,看清四下的情况,确定没有埋伏,没有暗哨,他才轻轻起身向后院摸去,让他有些纳闷的是,他居然没看见有人巡逻,也没发现暗哨。
在月亮门边上,他再度站住,向里面仔细观察,再度缺认没有埋伏后,才一闪身就进了院子,躲在树丛中,等了会,确定没有人,他悄悄摸过去,忽然一丝异动,他赶紧躲到树丛中,一队家丁举着火把从角落出来,穿过院子,从月亮门出去。
待家丁出去后,小刀犹如一缕青烟扑到窗下,蹲在窗户下听了会,里面有人在说话,他慢慢探出头,正要用手指将窗户捅开,心念一动,缩回来,退到角落,慢慢爬上屋顶,慢慢移动,不一会到了中间,揭开几片瓦片向下看。
灯光下,屋里有两个人,正位上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提笔写着什么,旁边旁边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将桌上一排小竹筒一个个打开,偶尔低声说上几句话,小刀明白这是在还原度鸟传信。
正看着,门被推开了,一个下人送来一支小竹筒,俩人都没抬头,依旧在作自己的事,那下人到桌前放下竹筒然后便退出去了。
“这该是最后一个了吧。”正抄写的老者说道。
“是,老爷。”那中年人答道。
两句话让小刀明白,正在抄写的便是顾硕。
俩人又不再说话,顾硕写完之后,又将拼好的纸条看了一遍,然后摘抄到纸上,将纸条撕成数条,交给中年人。
“老规矩,五发快报。”
“是,老爷。”
中年人将纸条一个个塞进小竹筒里,然后出去,顾硕站起来,活动下身子,端起茶杯呷了口,然后在屋里走了两圈,过了会,中年人回来,看看桌上,纸条依旧散乱的堆在桌上,他过去将纸条收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再将都烧掉,将灰烬收拾起来。
中年人作这一切都很仔细,不紧不慢,显然长期如此。
做完这一切后,中年人对顾硕说:“老爷,夜深了,歇了吧。”
“嗯,”顾硕应了句,中年人恭敬的站在边上,顾硕迟疑下说:“你说这句誕倒底是怎么想的?他可是收了陆家不少银子,就看着顾玮对盛怀下手?”
“老爷,这不是我们想的,不管他们想作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的眼睛。”那中年人答道。
“我总觉着不踏实,”顾硕叹道:“说来这顾玮手腕还是够狠,眼睛也够毒,这盛怀以为走了潘链的路子,就是潘链的人了,殊不知他真正的后台是陆家,是老齐王。”
“奴才觉着,这顾玮还是冒失了点,这个时候,”中年人摇摇头:“朝廷出兵塞外,正需要江南的粮食银子,这个时候掀起官场大案,势必影响粮秣的运输,朝廷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没有那么简单。”顾硕摇摇头:“吴孝怀侯那有没有动静?”
“没有,这位侯爷整天游山玩水,在国中搜罗美女。”中年人说到这里,不住摇头。
顾硕也忍不住摇头,大晋在江南也分封了宗室,除了淮南王外,还有比较远的几个侯王国公,八百年的大晋,有无数宗室后代,数代变迁后,有些便已经沦落到贫民。
“老爷,奴才倒是担心,这百工坊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中年人边说边打量顾硕的神情,试探着说:“这宫里怎么突然又想起查百工坊了呢?”
顾硕叹口气摇摇头,他怎么知道,以前宫里也下令查过,他也查到一些东西,只是宫里没有反应,后来看百工坊也没什么动作,便没再理会了,怎么突然又要查百工坊了?难不成这百工坊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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