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世子燕漳,二十六岁,年青英武,原来一直在太原,太原王领兵出塞后,他便到帝都来了,名义上是到帝都读书,实际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世子一开口,就象开了水闸,立刻引起小赵王爷的共鸣,他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娘的,爷乃太祖子孙,天潢贵胄,张猛算什么东西。”
“听说吴缜上疏,反对在豫州推行新税制。”傅三公子小心的说道,在场这么多人,他的身份是最低的,傅家虽然说是士族,可只能算下品士族,这里的无论那个,门第都高过他很多,所以,他非常小心,唯恐引起某人不快。
话虽然象是随口说的,可众人都看着薛泌,吴缜上疏之事,在朝廷内已经传开了,虽然具体内容还不知道,但大致的内容却已经传开了。
薛泌见众人都看着他,略微思索便笑道:“传言就是传言,有些传言可信,有些不可信,不过,新税制的争议很多,尚书台分歧很大。”
话点到为止,薛泌自认不错,可小赵王爷却不满意,笑呵呵的嘲讽道:“薛大人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在尚书台,吴缜的上疏,你不是没看到,说说又有什么,傅大人,你不会弹劾他吧。”
众人哄堂大笑,薛泌也笑了,然后说:“王爷,不是我不肯说,皇上若有意,吴大人的上疏就会下发到各曹,让百官讨论;可皇上若无意,就会留中,你掌控宗人府,这里面的差别,还不清楚。”
小赵王爷笑了笑,听出薛泌语气中的埋怨,尚书台位居中枢,这里发生的事都是大事,不能随便透露出去,如果小赵王爷私下里问,薛泌还可能说,可在这个场合,那就很不合时宜。
“新税制是朝廷国策,”薛泌沉凝下说:“这个新税制在扬州郡已经推行了,效果很不错,地方上并没有出现动乱,现在朝廷在三州之地推行,如果效果依旧很好,那下一步就在全天下推行。”
这其实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先扬州郡再三州再天下,朝廷一步一步推行新税制。
“陆贤弟,令尊有没有信来,听说令弟已经判了。”王奋问道。
陆尧神情不愉,平静的说道:“家门不幸,让我陆家蒙羞,家父来信到是有的,只是叮嘱我好好念书,对于新税制倒是没说。”
看得出来,陆尧很谨慎,但众人却没逼他,只是理解的点点头,陆家这次在背后支持盛怀,结果儿子进了大牢,盛怀被斩首,消息传来时,整个帝都都震惊了。
盛怀之事,整个帝都都没料到结果如此严重,朝廷给他罗织了十八条大罪,当罪名公布时,所有人都知道,盛怀完了。
这里面所有人中,薛泌是最清楚盛怀罪名来历的前因后果,尚书台当时也是分歧严重,潘链依旧在保盛怀,认为只治他匿丧不报之罪,可张猛却下了狠手,指使御史上疏,弹劾盛怀十八罪,皇帝早对盛怀不满,借机杀鸡吓猴,震慑四方,为新税制在全国推行扫清障碍。
盛怀的命运就此决定,这个过程,让薛泌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在他看来,盛怀的罪就一个,阻拦新税制的推行。
薛泌忽然明白了,所谓朝局,其实就是权力,无所谓正义,也无所谓真相,有的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想到这些,薛泌就象打开一扇窗户,有一缕阳光照进来,将心中的重重迷惑驱散。
秋戈抬头看看小赵王爷和薛泌,举起酒杯,嚣张的叫道:“扯这些闲篇作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良辰美景美色,为何浪费。”
言罢一饮而尽,随后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众人轰然大笑。
“这次春品,居然被荆州来的马家弟子给夺魁了,...”
王奋摇头,打断小赵王爷道:“现在的品鉴越来越没意思了,再也没见到《春江花月夜》这样的佳作了,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几年前,柳寒三篇震帝都,至今传唱不休,其中《春江花月夜》和《下元》,天下每座青楼都在传唱,青衿谱成的琴曲,成为每个重要聚会必备的琴曲。
柳寒的辉煌导致后面几年的春品都变得索然无趣,每次有诗篇出来,都被人拿来与柳寒三篇比较,结果自然无趣。
“自从柳大家的三篇传世,这天下就没诗了,唉,对了,陆兄,这柳大家这一年多在扬州,有没有什么好诗词传出来?”小赵王爷举起酒杯,歪在身边美女的怀里,问道。
陆峤摇头说:“没听说,家父来信说,这柳大家倒是个妙人,先是在扬州,只给句誕顾玮当护卫,啥事不理,可朝廷查封江南会,这柳大家连夜行船,突袭吴县,江南会首脑措手不及,一举成擒。”
“哦!”太原王世子有些惊讶,在坐的人中,只有他知道连夜行军的危险,而且还是行船,比陆地行军更加危险。
这个时代,一到晚上,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军队最怕的便是乱,乱了建制,乱了联络,夜间行军,陆上联络都极其困难,更何况是水上。
“这事我知道,”薛泌笑道:“柳兄事后将经过上报了朝廷,为江南水师请功。”
柳寒事后上疏朝廷,对于夜间行船,突袭吴县之事,秋云和曹晃大为称赞,认为江南水师训练有素,柳寒策划定策决断,行动迅速,有名将之资。
但在封赏上,俩人意见不同,秋云认为事情不大,通令嘉奖便行,曹晃则认为可以给满桐提一级,从校尉提升为水师中郎将,柳寒则可以从假校尉转正为校尉。
最后朝廷折衷了下,将满桐提升为水师中郎将,柳寒则原地未动,依旧是假校尉。
“王兄,令家与柳兄相争,没曾想还如此欣赏柳兄的诗词?”薛泌故意挑动王奋。
众人闻言都看着王奋,王家与柳寒的争斗,在帝都不是秘密,在座的人全都知道。
王奋一笑,毫不在意的答道:“是就是,非就非,我王家与柳大家的事是一事,诗词歌赋是另一事,这不搭的,其实,就算我家老祖宗也很喜欢,他曾说过,这几年也就柳大家的诗词还能入眼。”
王奋的话说完,房间一时没人说话,陷入短暂的沉默,秋戈忽然抬头,四下看看,长叹一声:“好冷,好寂寞!”
随即又一头栽倒,边上的美女忍住笑,赶紧去扶,却醉乡中的秋戈推开。
“薛兄,这柳兄啥时候能回来?”小赵王爷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薛泌摇头说:“我估计,新税制在扬州推行成功后,与句大人顾大人一块回来吧。”
“那不要等到明年了,”小赵王爷笑眯眯的在身边美女的粉腮上拧了把:“小美人恐怕要失望了。”
美人撒娇似的娇笑道:“失望可不是奴家姐妹,奴家姐妹这等姿色还入不了柳大家的眼,只有青衿姐姐和青青姐姐那样的,她们才是真的着急。”
“瞧你这满嘴醋味!”小赵王爷哈哈大笑,状极欢娱。
百漪园的红美女青青被柳寒包了,现在已经不出来接客了。
帝都权贵满地走,百漪园开门作生意,青青又是名满帝都的红青楼女,仰慕者自然不少,可不管是谁,到百漪园点青青,都被百漪园坚决拒绝,为此,百漪园还惹了不少麻烦。
不过,别看百漪园只是一间青楼,结交的朝廷高官就不少,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朝廷高官在这喝酒,所以,也没人敢在这用强。
调笑一阵后,王奋看着薛泌,忽然问道:“薛大人,你对新税制是如何看的?”
薛泌微怔,苦笑下没有回答,小赵王爷插话道:“听说潘大人坚决反对,可在尚书台孤掌难鸣,薛大人,你们尚书台到底什么态度?”
薛泌叹口气:“新税制是张猛主持,皇上也赞同,我还能怎么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忧臣辱,我们身为皇上的臣子,还能怎样,只能尽力通融,让上下都满意,唉。”
“上下都满意!”小赵王爷怪叫一声:“我说薛兄,你这左右摇摆,让上下满意,我可想不出怎么让上下满意。”
薛泌苦笑着摇头:“事在人为,没有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争取上下满意,各退一步吧。”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叹口气:“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就说这次塞外大捷吧,朝廷连犒赏三军将士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你说皇上能不着急吗,这次能过关,把窟窿补上,还多亏句大人顾大人在江南弄来银子,否则,皇上恐怕更着急。”
说起塞外大捷,太原王世子神情凝重:“朝廷居然没有犒赏三军的银子,原来是这样。”
塞外大捷,朝廷公开给出的消息是,赏赐在回来之后再给,只是让太原送了一批劳军物资去,而后朝廷频起大案,先是田凝,后是盛怀,上下牵连一大堆人。
“没想到吧,”薛泌大有深意的看着他:“太原王这次立了大功,一战定了塞外,若是拖上两三个月,朝廷连军饷都拿不出来,诸位,你们站在皇上的立场上想想,这个时候,有人拿出个法子,说能大幅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你会不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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