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塞护城河这一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连续不断波次向着四门发起冲击。
但是很快平卢军就能发现西门上淮右军的攻势明显是佯攻,只是不断呐喊作势,但是除了第一二轮的盾车来吸引了一番打击之外,后续的攻势就要迟缓许多了。
在南、北门尤其是东门上的攻势却是如火如荼,哪怕是在正午时分,盾车推进跟随民夫的填塞都没有半点耽搁。
青州城的护城河在这种填塞攻势面前明显不够看,尤其是盾车的防护极大的鼓舞了民夫们的斗志,毕竟在以往,民夫们很多时候都是相当简陋的皮盾和皮帐遮掩下进行填塞,像今日这样的高烈度打击下,填塞东门这样的一道门不丢下七八百具尸体根本不可能。
但是今天淮右军的盾车扭转了这一局面,整个填塞过程中伤亡不过百余人,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伤者,大部分都在第一时间就被伙伴们营救回去施救了,部分人估计还能存活下来。
俞明真目光里多了几分满意,不得不承认淮右军的确和其他军有很大的不同,起码在这场战争准备阶段,淮右军已经充分展示出了他们不同凡响的一面。
强有力的盾车和器械装备部队对俞明真来说都还有些新奇,虽然他早就知道郡公在道藏材官院的投入相当舍得,但是仅仅从今天上午的表现来看,绝对值得。
这种在战场上的直观感受远远强于平常的视察演示,好不好,有效无效,只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对决才能感受得到。
光是这种新型盾车就足以让人目瞪口呆了,良好的抗打击能力,防火效果,都远远超出了之前俞明真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防护型盾车。
北门是由俞明真率领的武宁右军负责,但是俞明真很清楚自己所担负的任务是有待商榷的,也就是说,自己这边的攻势是介乎于佯攻和突破之间的,这中间的分寸需要自己来拿捏掌握。
之前俞明真也是打定主意尽可能的做足姿态,最大限度的吸引平卢军,减轻东门南门的攻击压力,但是在看到了新型盾车的威力之后,又看到了数量不少的投石车和重型车弩之后,俞明真心思又有些活泛起来了。
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率领的武宁右军不应该只是一个次要的参与者,而完全可以变成主角,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淮右左军和武宁左军更有优势。
很简单,当大家,嗯,也包括平卢军在内都认为北门更多的是一个吸引兵力的次要角色时,武宁右军突然实施突破成功,那恐怕就会让平卢军没有任何准备和应对措施,起码也能打平卢军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和重型车弩和投石车的操作手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之后,俞明真的这份心思就更热切了,信心也更足了。
“大人,某以为咱们可以变成一个意外之喜呢。”郎坤鹰隼般的目光一直在城墙上逡巡,“王守忠他们判断形势还是相当准确的,已经观察出咱们北门这边恐怕是佯攻,或者说是次要面,有意识的在削减防御兵力了。”
“哦?这么快?”俞明真接过部下递过来的千里镜,讶然道:“这帮平卢军还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大人,千万别小看这帮平卢军,王守忠虽说胆魄不足,但是在练兵上却也是花足了心思,岂不闻平卢诸州所有钱银基本上都用来养兵了,正因为如此也引来了诸州官吏的不少攻讦,认为养军耗费过甚,却又不能开疆拓土,徒费钱银,所以王守忠才会在淮右进军徐州时突下海州。”
郎坤和俞明真有些姻亲关系,这在当时组建武宁右军时也有人质疑过,但是考虑到需要尽快将武宁右军组建起来,并形成战斗力,加之郎坤和俞明真也只是姻亲关系,所以江烽还是让二人来组建武宁右军了。
也正因为有这层姻亲关系,虽然二人之前一个属于感化军,一个属于泰宁军,但郎坤作为副兵马使与俞明真相处甚是融洽,很多话郎坤也能敞开来和俞明真一说。
“唔,王守忠本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但这一次他却打错了主意,海州乃是徐州命脉所在,他取了海州,岂不是要断我们徐州的生计?郡公岂能容忍?这样也好,算是给了我们淮右一个最好的理由。”俞明真微微笑道:“他也过高的估计了平卢军的实力,以为以逸待劳,据城坚守打持久战就可以让我们锐气丧失而退,他想的太天真了。”
“倒也不能完全说王守忠愚笨,之前我在未见识过道藏材官所所制作出的这些器械装备之前,心里也还是有些忐忑的,琢磨着这样出击,只怕打下青州,我们也会损失巨大,甚至可能为其他敌人所乘,但见识了这些大家伙之后,我才明白郡公这是胸有成竹。”
郎坤笑得很开心,“平卢军观察力倒是好,不过他们若是真的以为我们这北门攻势会是花架子,那么我们不妨来一场假戏真做,我们也有这个实力假戏真做,大人意下如何?”
俞明真也是颇为意动。
在当初商议攻城事宜时,关于攻打北门的定位问题上就有分歧和争议,大多数人都还是倾向于将北门作为佯攻方向,同时将武宁右军六个军中的两个军用作总预备队。
不过在这一点上,江烽还是给武宁右军留了口子,表示在北门攻势上虽然是佯攻,但是也要打出真打的样子来,迫使平卢军不能轻易将兵力抽调到东门和南门去,所以在分寸上的拿捏还要靠俞明真来掌握。
现在平卢军已经觉察到了北门攻势可能是佯攻,所以进行了调整,毕竟从投石车和重型弩车的数量上就能看得出来,明显少于和北门相似的南门,在兵力布置上也明显少于南门,这些都瞒不过这些沙场宿将。
“可总预备队……”俞明真略作犹豫。
“大人,不急,我们不妨示之以弱,攻击点不宜多,击中一处,保持强度,但不尽全力,待到东门和南门战事激烈时再来尝试一搏。”郎坤也是颇有经验的宿将了,“当然,我们在前期的进攻上也要把戏演得足一些,要给平卢军一个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奈何力量有限,就是想要把架子做足,以便更好的帮东门南门那边吸引兵力,只要能让平卢军有这样一个印象,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俞明真当然明白郎坤的意思,保存实力,但是要保持进攻力度,这也意味着这前期佯攻的部队损失肯定会很大,而保留下来的生力军要在最后时候来用上突破。
“也罢,就这样吧。”俞明真沉吟了一阵,“看一看,做好充分准备,武宁右军不能成为旁观者,总要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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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忠脸色阴沉,双手杵在城墙垛口上,死死的盯着正在缓缓退去的盾车。
只用了半天时间,淮右军就把三个门的护城河都完全填平,这大大出乎王守忠的预料。
在他看来,淮右军哪怕是在不顾夫子的死活一天时间都未必能填平护城河,毕竟架设在城墙头上的投石车和弩车不是吃素的,青州城的防御体系堪称完美,足以应对任何进攻。
但是没想到第一天就把他给打懵了。
敌人的新型盾车带来的冲击力让平卢军完全没有准备,常规性的打击根本难以奏效,哪怕是后来紧急又推上来一部分投石车和弩车,加大了攻击力度,但是仍然效果不佳。
王守忠也亲眼看到了三具盾车被损坏后拖拽回了后方,估计淮右军中应该有相当工匠在紧锣密鼓的修缮,也许要不了多久,这些盾车又将上战场,而下一次他们掩护的就不再是夫子,而是攻城士卒了。
城墙上已经出现了多处破损,在王守忠身旁的一处雉堞被投石车的巨石击中,打掉了半个角落,锋利的石块边缘呈不规则的狰狞状,一不小心就会割破人手。
一具士兵的尸体正在被夫子往下抬,软耷耷的身体却没有了脑袋,估摸着应该是被石弹刚好击中了头部,看着流落一地的脑浆血液,王守忠没来由的一阵腻烦。
一枚弩矢扎在了城门楼的廊柱上,一名士卒想要去将其拔掉,但用力摇晃几下,竟然取不下来,足见这枚弩矢的力度。
十一月的青州已经寒气袭人了,哪怕是正午的阳光都没有能给城头带来几丝暖意,士卒们正在忙碌着布防,一队强弩手开始在马面处整队。
另外两名术法师也悄然藏身于城门楼的小门处,囊袋里鼓鼓囊囊,应该是某种术法武器。
王守忠的心情非常糟糕,敌人展现出了其强大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之前他的预想,不仅仅是盾车,还有投石车和弩车。
本来这些平卢军也都有,但是两相对比,王守忠发现了双方这方面的巨大差距,而这种差距不是短时间能弥补的,这可能也许就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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