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烽来说,困扰他的更多的还是内部问题。
当然,外部的压力也很巨大,但是只要徐州内部稳定下来,江烽有信心应对无论是沙陀人还是契丹人的挑战,他没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还觉得自己难以打赢这一仗。
源源不断的情报从河南府和汝州那边传来,沙陀人在休养喘息的同时,也在积极的筹集军资辎重,而且集中方向明显是向西南部,他不相信南阳方面看不到这一点。
事实证明南阳方面的反应还是相当快的,这不,使者已经来了徐州,愿意就交还光州做沟通。
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给我吐出来。
事情肯定还没有这么简单,南阳肯定还有其他意图,比如结成三家同盟就是他们最想要极力促成的,而这个问题也在徐州内部引起了争论。
唇亡齿寒这个理由说起来很强大,沙陀人对大梁展现出来的强势也的确让从大梁逃到徐州的许多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他们的言论观点也在徐州内部有一定的市场。
不过对于江烽来说,这个问题反而简单。
有了准备的南阳没有那么容易被沙陀人击败,吞并了申州、安州的南阳已经有了几分强藩的气势,尤其是其在术法一道上的优势更为凸显。
或许河南府和汝州这些被二刘吞下去的地盘会被沙陀人迅速接管,只要南阳方面不要妄图还把这些地方守住,果断退回伏牛山——方城山以南固守,沙陀人的铁骑优势就会被极大的消减。
真正要轮到一城一地的野战和攻防战,沙陀人就会感受到南阳的步军和术法实力给他们带来的新鲜感觉。
当然隐患不是没有,那就是大晋和蔡州之间的关系。
如果大晋能说服蔡州放开许州和蔡州西部通道,那南阳方面就要面临巨大压力了,能否守住慈丘、泌阳、桐柏这一线,就会成为关乎南阳生死存亡的关键。
但沙陀人要想说服蔡州也有难度,假道伐虢的故事足以让袁怀河三思,就算是和徐州结盟,真正首先面临沙陀铁骑冲击的还会是蔡州自身,尤其是蔡州本身就是其根本之地,撒开西面这道口子本身就存在着巨大风险。
或许沙陀人觉得他们可以给蔡州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比如申州和安州?
但沙陀人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么?
现在的蔡州还敢不征求徐州的意见就擅自接受这种条件?
有点儿意思,江烽忍不住哑然失笑,还有一些时间,沙陀人也不是铁打的,他们也需要休整喘息。
同时随着气候越发炎热,那些来自塞外漠北的杂胡铁骑未必能适应中原的气候,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中原与河东乃至塞外的不一样。
如果聪明一些的话,沙陀人会发现也许拖到九月秋高气爽的时候才是最适合他们用兵的时机。
王邈又去河朔了。
既然确定了要在棣、沧、德这一线建立起对抗契丹人的前沿阵地,那么当然要把所有资源都运用起来。
王家在成德镇诸州深耕多年,不是张氏篡权之后就能轻易抹掉这些痕迹的,更何况张处瑾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好,几年的大旱已经耗尽了这一块土地残存的生机,现在这块土地就像一个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现在让江烽需要考虑的是一旦拿下棣、沧、德三州之后,如何尽快恢复这个区域的元气,让其能对日后抗御契丹人南下发挥作用,这才是需要认真思考的,光靠从南面输送粮食物资难以持久,江烽不认为棣、沧、德三州就只能沦为战争堡垒,这里是华北平原,土地肥沃程度不亚于中原,若非战乱和河朔三镇的穷兵黩武,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要想让棣、沧、德三州重新发展起来,这又是一个需要耗时耗力更耗钱银的大工程,不解决契丹人的威胁之前,江烽也不可能真正大手笔的投入进去。
且行且看吧,希望王邈能在这三州取得更有意义的突破。
征伐楚扬二州的战事已经掀开了序幕,柴永率领武宁军与田春来的淮水水军合攻山阳,而寇文礼的巢湖水军则与许子清的淮右军兵发扬州,整个战事由梅况负责统揽指挥协调。
由于两个战场距离拉得甚远,梅况也给江烽来了建议,建议赋予柴永那边更大的权限,以便于临机权变,江烽接受了这个建议。
“说说吧,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江烽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楚扬那边,就交给梅况他们全权处理吧,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李昪没有反转的余地,钱元瓘的积极性比我们想象的更高,他已经攻占了整个常州了,即将攻入润州,李昪现在是顾此失彼。”
“郡王,迫在眉睫的事情不少,政事堂这边就有几件。”陈蔚知道江烽心情不错,所以也是言简意赅,“利国监的铁矿开采恐怕需要进一步扩大规模,冶铁中心这边的情况很好,生产效率越来越高,矿石开采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冶炼炉不能轻易停火,所以利国监那边起码需要再有一千二百数量人手来开采,锻造工坊那边情况相似,一旦产能提升,整个链条都要扩大生产规模。”
现在的陈蔚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诸如“产能”、“链条”、“生产效率”等流行词汇来阐述自己的工作了。
作为政事堂首座,本来他不该把这么多心思放在这上边,但是冶炼中心的确太重要了,可以说它关乎整个徐州的财政是否能够支撑下去。
现在徐州的冶炼中心的地位和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也在不断扩大生产规模的寿州黄瓷窑,哪怕是加上浍州的制茶业,也远不及徐州冶炼中心带来的收益,胡商们对徐州的信心更足了。
徐州冶铁业、寿州的陶瓷业、海州的制盐业、浍州的制茶业、寿州的造船业,这五大产业已经成为当下徐州最值得骄傲的行业。
海州的制盐业也引入了新型晒盐法,制盐效率大大提高,这也脱不开术法一道的帮助,尤其是在帮助粗盐精化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无论是波斯胡商还是粟特胡商都对徐州的大规模冶铁产业发展起来感到无比震惊,但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却是一车接一车的生铁生产出来,一部分送入冶炼工坊中则变成了各种铁器,还有一部分则直接变成了精钢。
这几乎就是一炉接一炉的钱给烧出来,让胡商们艳羡得眼珠子发红,不过夜鹰严密的防范措施和严苛的连坐法确保了冶炼技术的保密,而胡商们对于实业也并无多大兴趣,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获得这些商品的特许专卖权,可以让他们行销到徐州大总管府外的各地,赚取超额的利润。
“这件事情可以立即敲定,冶铁中心是我们徐州大总管府未来的基础,只有大量出产铁料,才能支撑起我们未来与沙陀人和契丹人的战争,粮食和钢铁,这就是我们的底气,粮食,我们有了寿州、庐州、濠州、滁州、和州、舒州,还即将有楚州和扬州,整个淮南出产的粮食足以支撑起整个徐州大总管府治下百姓所需,哪怕武宁、天平、淄青、平卢北方几镇再遭旱灾,吾也有信心平抑住粮价。”
江烽显得信心十足,“而徐州所产的铁料也会满足徐州大总管府治下所需,还会给我们徐州带来丰厚的回报,这一点我们正在看到,而且未来从充裕的铁料供应可以衍生出更多的产业,术法材官院正在对这些方面进行研究,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成果出来。”
随着冶铁中心的出现,江烽也有理由和底气给术法材官院提供更大的财力支持,这使得术法材官院的规模越发大了,除了搬迁到徐州的本院开始建造外,浍州的分院也一样人满为患。
从中原逃亡来的术法师们纷纷涌入浍州,盖因这里有最好的研究条件,徐州也能为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一切。
邓龟年的影响力在汴梁和洛阳都发挥了巨大作用,整个汴梁的道藏斋的一切几乎全数被徐州所接纳下来,仅仅是这几个月间,徐州的术法材官院(含浍州分院)就迎来了接近三百名方术士、术法师、方术师甚至术法宗师级别的人才。
见江烽又有即兴发挥的迹象,陈蔚赶紧打断对方:“郡王,还有第二件也是相当紧迫的难题,关于在北方四镇诸州推开检地事宜的规划。”
这是一道真正的难题。
检地之策当初在光浍寿三州推行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那时候毕竟只有几州之地,这三州的士绅当初也曾经和江烽较量了一番,但是在一番妥协之后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推行下去了。
而那也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蚁贼的肆虐造成了大量土地抛荒。
但现在在北方四镇,像天平镇和武宁镇可以,但在平卢镇和淄青镇就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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