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房屋并不多,朱骏一人便占了七间,除了一小部分尚书级别的大臣之外,大部分人连个挡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好在缅甸的气候炎热,现在已到了春夏之交,晚上并不寒冷,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沐天波的统筹下,所有的遗民们开始大兴土木,修建简单的房屋。
无所事事的只有朱骏和一干年纪较大的官员,朱骏是堂堂大明皇帝,虽然名声不好,但这种粗活是绝对轮不上他的,而那些年岁大的官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了那里也是添乱,说不准扭伤了筋骨就麻烦了。
朱骏开始思考起关于军队的问题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光复大明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军队,张有德那一支两千人的卫所军朱骏是检阅过的,在他眼里,这些人也就是比扛着木棍的农民要好一些,最大的弊病是这些人都是世代袭承的军户,年纪大的有五十多岁的老汉,年纪小的居然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让这些人去和自小弓马娴熟的满洲人打仗基本上和送死没有区别。
朱骏很坚决的在自己的计划中将三十岁以上的中年和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划了出来,他要的是一支朝气蓬勃的精兵,绝不需要滥竽充数的老弱。
这样一算,朱骏估计两千人的卫军最多只能剩下一千人,人数虽少,但是在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战力或许能够提升几倍,那些老弱如果参与高强度的训练反而会成为累赘,所以朱骏清除的很彻底。
接下来是定军规,原先的军规显然是不能用了,大明卫所军制的弊病很多,每一个卫所几乎都是指挥使一个人说的算,简直比土皇帝还土皇帝,指挥使要是看你不顺眼,你就是随便吐个痰都要挨二十军棍,如果他看得起你,就算你出去打劫,指挥使也可以将你从地方官那里保回来,所以朱骏打算立下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军规,这个军规不但要通俗易懂,而且又能够整肃纪律。
朱骏在这方面相当干脆利落,沉思片刻之后便捏着毛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十条,还未落笔,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
“小桂子,皇上在屋里吗?”
“哟,原来是沐小公也,您要请见皇上吗?我这就去通报。”
这里比不得北京城的紫禁城,门外的声音早已透过挡风不避雨的茅草传到了朱骏的耳朵里,他整了整衣冠,咳嗽一声沉声道:“是沐剑铭吗?进来吧。”
沐剑铭是上次迎接朱骏的青年,朱骏后来才知道他是沐天波的孙子,云南黔国公家的继承人,整日舞枪弄棒,倒颇有一副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形象,只是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朱骏对沐家还是宽厚的,他轻轻将毛笔抛落在案边,和颜悦色的望着进屋的白净青年。
“微臣沐剑铭参见陛下。”沐剑铭行了礼,还未等朱骏让他起来,他又重重的磕了个头道:“陛下,微臣是来请旨的。”
“你先起来说话吧。”朱骏还不适应总有人对着自己下跪,神情颇有些尴尬。
“微臣想入营从军,只是张指挥使不答应。”沐剑铭站起身子道。
说了好一会朱骏才知道了前因后果,张有德所率的龙江右卫虽然是遗民队伍中唯一的军队,但是因为卫所的指挥使只是正三品的武官,地位低下,而沐剑铭是黔国公世子,就算是遇见了一品的总兵官也不需行礼,但沐剑铭好武成性,总想着入营血战沙场,那张有德只是小小的三品武官,如何敢募他入营,所以沐剑铭每每提出这个要求时,张有德总是阳奉阴违,明面上客客气气,但是死不松口,所以沐剑铭一气之下便想到了找朱骏亲自下旨意这一招。
朱骏笑了笑,他知道张有德之所以不敢招募沐剑铭入营其实还留了个心眼,生怕沐剑铭将来反而抢了他指挥使的位置,毕竟沐剑铭是国公世子,这样的权势,只要随便立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自然有人会暗中提携。
“看来这军制也要改改了。”朱骏心里想着,对沐剑铭道:“你要入营倒也简单,和朕说说,你有哪些本事。”
“臣会枪棒,从小便熟知军伍。”沐剑铭脸庞微微泛着红润,略有激动的回答。
朱骏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张有德将军髦下将士人人都会,朕要你去何用?”
“臣会使火枪。”沐剑铭又道。
朱骏楞了楞,这才想起沐剑铭所说的火枪与现代火枪相差十万八千里,虽然火枪在这个时代还算先进武器,但是对于朱骏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微笑着摇摇头道:“会使火枪也没什么稀奇,朕不稀罕。”
沐剑铭急了:“皇上,火枪威力强大,沐家在云南时便是用火枪来震服土人的,就连土人的战象在三段击下也落荒而逃,这还算不得本事吗?”
朱骏听到三段击三字楞了楞,许久才恢复了正常,不经意的问:“三段击是什么,你和朕说说。”
沐剑铭见皇上来了兴致,连忙道:“对付土人的战象时,可将士兵分为三组,一组射击时,另两组填弹引火。如此轮番射击,再用刀手护住两翼,土人的战象还未冲到阵前,便可崩溃。”
朱骏差点激动的晕了过去,想不到明朝就有三段射击的远程战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明初,沐剑铭的老祖宗沐英便发明了三段射击用以对付土人的战象,比西方要早了几百年。
百年之后,这种射击战术在西方得到了极大的推广,西方近代战争史中,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
火枪和三段式射击战术地出现,让蒙古骑兵的这套战术成为了历史,这种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战术却被沐剑铭这种浪荡子随口就能说出,让朱骏的震撼不小。
虽然暂时不能应用到火枪上,但是手弩装备之后应该也能用上这种战术吧,朱骏心里汹涌澎湃,面上却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对沐剑铭道:“朕倒看不出这有什么妙处,不过你是黔国公的世子,朕看在黔国公的面上便让你入营先做个百夫长吧,过几天你随朕一起入营,朕给你向张指挥使说情。”
对付这种顽劣的浪荡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激将。果然不出朱骏所料,沐剑铭一听看在黔国公的面子上,脸上大为不忿,不过想到即将开业入营从军,便拼命忍住。
“一定要让皇上瞧瞧看我们沐家三段合击的厉害,不能被他小瞧了。”沐剑铭心里想着,便道了声:“皇上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土瓦地界的海滩上,翻滚的浪花不断的扑柳木的船舷,天阴的可怕,漆黑的海水不安分的荡漾在海面上,这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兆。
“秃子,快放锚,掌舵的刘二呢,我戳他娘的,人死哪里去了,瓜瓢子,你先来顶上,老子非剁了刘二这个孬种不可。”一名持着单刀的独眼被浪头中稳稳的扶住桅杆,大声咒骂着,这个时候船上的任何人掉了链子,都将万劫不复。
“大当家的,前面是陆地,是土瓦城,我看到土瓦城了。”有人在风雨中兴奋的大吼。
“好,不用抛锚了,三娃子,你快去将压舱石丢出去,咱们全速上岸躲风雨,熬过了这一阵,人人都有打赏,谁要是在背后耍心眼误了老子的事,别怪老子不讲情面。”独眼穿着短褂,满脸的戾气。
在这个时候抛弃压舱石是极冒险的行动,在大浪中,压舱石能够维持船体的平稳,一旦抛弃,这种中型的武装船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会翻沉。但是抛弃压舱石能够加快船速,独眼是个极有经验的海盗,几乎条件反射般就决定赌上一把,如果能在大风暴来临之前上岸,那么全船人的性命也就保下来了。
呼呼的海风刮的独眼的脸上古铜色的皮肤生痛,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冲上甲板,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他的指挥下,大船飞快的向着海岸线狂冲,独眼却没有停着,他瞅见了临阵脱逃的掌舵手刘二正缩在船舱的角落里打着寒颤。
“戳你娘,总算被老子逮着了,老子扒了你这厮的皮。”独眼狞笑着提着单刀走向刘二。
“大当家的饶命哪,我寒症发了,被这海风一吹全身都没了力气,这才暂且到这里歇歇的,绝没有拖累弟兄们的意思。”
不待刘二解释,独眼已手起刀落,厚重的单刀在半空中划了半弧,却咚的一下砍了个空,因独眼用力过猛,单刀来不及收势,重重的砍进了船舱木里。刘二就地滚到了一边的甲板,趁着这个空子,一下子跳入漆黑的汪洋中。
“呸!躲的了老子的刀子,能躲得过这大浪吗?到水里去喂王八。”独眼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
有了这一出,其他的水手手脚麻利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偷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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