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我去服务台咨询了一下,随后在十楼找到了肖艾住的那间病房,此刻房间里没有别人,而她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我随即站在病房外给季小伟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他去外面帮肖艾买吃的了,待会儿就回来。
我在肖艾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背对着我,可是我仍看见了白色的枕头上满是泪湿的痕迹,也许她并没有睡。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并不太擅长安慰女人,最后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十楼的窗外。我看清了南京这座城市,实际上南京也好,扬州也罢,夜晚都是灯火通明,黑暗的只是人的内心,而婚礼上的一场闹剧,就这么演变成了人性与人性的战争,没有所谓的赢家,只有道德和信仰的缺失……
“师哥,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肖艾误以为我是季小伟,我一阵沉默之后,才回道:“是我,来看看你……”
她没有回过身,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许久,她回道:“我们不是说好,不用再见面了吗?”
“你一直背对着我,也没让我见上一面啊。”
她没有言语,显然那些说说闹闹的心情,都已经随着这个事情一去不复返了。
我又对她说道:“我白天去见过袁真了……”
她终于回过身看着我,我也在一瞬间看出了她的气色非常差。此刻我相信,除了袁真,在这个事件里最遭罪的便是她。
“江桥,我和袁真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袁真是个可怜人……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肖艾打断:“我难过是自己咎由自取,我就是不甘心李子珊带着她那副丑恶的嘴脸活得那么逍遥,所以我就指使袁真做了这件事情。他的确可怜,任性的是我,付出代价的却是他。”
我沉默了很久,才回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是个有心机的姑娘,如果真是这样,你坑的不仅仅是袁真,还有我。”
“呵呵,你难道看不见我身边的同学为了能进那个圈子,每天都带着心机去利用身边的各种人脉和资源嘛?请问,我每天活在这样的氛围里,什么不明白,又怎么会单纯的起来……所以不要再用你自己的眼光看我了,其实我和她们一样。”
“你要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袁真还会喜欢你吗?……虽然我和他聊的不多,但我知道他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肖艾的情绪突然失控:“江桥,我求你不要再把自己扮演成救世主了,今天我和袁真面对的这一切,可能就是你和陈艺明天要走的老路。你难道看不见你和陈艺之间有多少隐患吗?……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全心全意的为她奋斗,你不是一个有资本去分心做太多事情的男人……”
我愣住了,我觉得眼前的肖艾非常陌生,大大咧咧的她不该把事情看得那么远,尤其这件事情和她还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也许,她的世界真的不是我肉眼看到的那么简单和单纯,她是一个可以把事情想的很复杂的女人。
我退到了病房的外面,然后站在走廊尽头的飘窗旁等待着事先约定好见面的季小伟,我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看着身下的马路、灯火、车辆和看上去目的并不明确的人群……
我仿佛又看见了一个可怜又可恨的自己,一个越低落越平静的自己。我自问:在人生这场荒谬的游戏中,逃离的出口到底在哪里?……没有出口,只有冲不破的束缚和看不清的世界!
……
与季小伟见了面之后,我便和他去另一座医院找了还在住院的二尧,我劝说二尧能够接受私了,可二尧始终一根筋的抱着医药费是公司帮他出的,他要听从公司安排的态度,不肯接受我的提议。
无奈之下,我又独自去找了金秋,一个同样在这次的事件中损失惨重的女人,我们约在了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店见了面。
她依旧是个不喜欢说闲话的人,坐下后便向我问道:“江桥,你还是为了调解的事情来找我的吧?……我之前已经给过你态度了,这个事情在我这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看着她,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谈谈合作的事情……离开公司后,我接手了一个朋友的咖啡馆,最近正在对咖啡馆进行改造。我希望未来会有很多的人把这间咖啡馆当作是求爱的圣地……呃,所以我想:离开商业范畴,我的咖啡馆是爱情到婚姻上的一个环节。既然我做的是求爱,你做的是婚礼,我们应该是有合作空间的,对吧?”
金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她没有表态,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得……你做的是大事业,我就是小打小闹,你要看不上我的提议就当我没说,反正我现在也只是有个思路,倒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合作方案。”
金秋终于回道:“我没有否定我们之间合作的可能性,但是我现在已经忙到焦头烂额了,不把手上的危机解除,我根本没有基础去和别人谈合作。”
我点了点头,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正色向金秋问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把我江桥当作过朋友吗?”
金秋面色诧异的看着我,许久才回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我当然把你当作朋友,我们已经是很多年的交情了。”
“可是咱们现在还有一点做朋友的心情吗?……你想想看,自你从国外回来后,我们有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更别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金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回道:“大家现在都挺忙的,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坐在一起聊聊生活、聊聊理想,聊聊学校里那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其实,我们都挺身不由己的。”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和你谈理想,聊生活,可是你没有发现你自己变化太大了?你现在身上的人情味越来越少,少到让我觉得,那时候我们可以随意去聊天的日子是一场幻觉,我现在认识的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金秋。”
金秋看着我,随后皱眉点燃了一支女士烟,她吸了一口,才对我说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我以前认识的江桥也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放袁真一马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把自己的人生时时刻刻刻弄得像战争一样呢?我看着都累!”
“江桥,你知道就他这么一闹,公司损失了多少吗?……我好不容易和国外的朋友找到了投资,现在我回国后的第一场婚礼就做砸了,朋友会怎么看待我金秋的执行能力?……还有和李子珊签的那份该死的合同,更是活见鬼!公司忙活了这么久,没赚到钱不说,还要往里面赔一笔钱,更有员工在冲突中被打伤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带人去闹事造成的!”
我很少会在金秋的身上看到情绪失控的表现,但此刻的她就处于这种状态,这件事情已经彻底的挑战了她的底线和自信,想必她言语强势的背后,也有一颗挫败的心,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我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对她说道:“你先不要激动,摆在面前的难题我们可以一件件的去解决。我跟你说,这件事情发生的根源就在李子珊这个女人身上,当初要不是公司岌岌可危,你爸也不会和她签下这一份充满霸王条款的合约。而李子珊和肖总的女儿一直不对付,知道她会去婚礼上闹事,所以才很无耻的将闹事的风险转嫁给了婚庆公司。实际上,从整个行业的规则来说,就算是婚礼全部承包给婚庆公司去做,婚礼现场有人闹事,损失也不应该由婚庆公司来承担,对吧?”
“是这样的,当时我不在国内,否则一定不会让我爸接这个业务的。”
“金秋,你大学是主修商业法的高材生,就针对那份霸王合同去和李子珊打官司有没有胜算?我觉得:公司应该从她那里拿到婚礼的服务费用,而不是由袁真来承担。”
金秋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然后回道:“江桥,你疯了吧?咱们先不说胜算,如果以婚庆公司的名义去状告客户,以后哪个客户还敢和我们公司合作?……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子珊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她代表的始终是客户的立场,一旦闹上法庭,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公司与客户之间的舆论之争,到时候同行们趁机落井下石,客户对我们不信任,公司会死的更惨!”
“那就把全部的真相扒开来给观众们看啊,只要官司能打赢了,就说明我们是对的,还有比判决书更权威的东西吗?”
“如果我们打输了呢?”
“暂时不要想着输,好吗?……你先好好研究一下那份合同,看看有没有漏洞是可以被我们利用的,如果有胜算,那这个官司必须要打,我有把握替公司挽回声誉。”
金秋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说道:“我不怕打官司,哪怕输了也无所谓。我最看重的是公司的声誉,因为这关系到我能不能从我同学那里拿到这笔投资,所以你确定能够挽回公司声誉吗?”
我点头,回道:“我确定。”
“如果你真的可以挽回公司的声誉,我可以不追求袁真的责任,包括他给我们公司间接带来的经济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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