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帅府内。
“这式神之术,倒与符箓之术的‘剪纸成兵’有异曲同工之妙。传说日本历史上著名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有剪纸而成的十二人形式神。”看着置于“萬”字棺材内依旧僵硬不动的盔甲武士,齐藤一啧啧称奇:“棺材上的日文,显示这式神名为‘万战鬼’,制作所用法术是否玄妙暂且不论,但至少也要收集几十上百万的战死者头发,每根头发铭刻符咒,再经过无数次炼制才能制作成这家伙,这水磨工夫,可绝不仅仅是区区三四代人就能完成的。”
“这家伙的战斗力的确很强,而且几乎杀不死,直接毁了比较可惜,老齐你看看能不能收为己用吧……”王宗超笑了笑:“但是要防止日本人又重新把它召唤回去。”
“这是不可能的,这‘万战鬼’身上的杀伐怨煞极重,已经大到可以直接影响活人产生幻象的地步。自身也没有丝毫灵性理智可言,只能凭着本能一味杀戮,而且一切加诸身上的控制法术或者附加的控制神念,都会迅速被强大的杀伐怨煞消磨毁去。所以这家伙威力虽然大,控制却很成问题,每次使用都必须临时附加控制神念,并在神念被消磨尽之前收回封印,否则就会失控反噬。那四个因打断施法而被杀的阴阳师,也就是死在这点上了。”齐藤一稍一沉吟:“不过如果换个思路:直接控制不行,却可以用阵法间接控制,正好将它炼入‘极乐灵屋’的修罗道中,不过这需要你帮我一把。”
当下王宗超立即按齐藤一指点,全力运起“请神大法”。如今时局纷乱,第二次北伐在即,天地征伐之气甚浓,一经王宗超牵引,立即如瀑布洪崩般滚滚而来。
随即王宗超将最强的征伐杀气凝聚成一掌,向万战鬼轰然推去。
一掌之下,整个棺材连同万战鬼全身盔甲都彻底粉碎,一团团乱发横飞,如败絮漫天飘舞,在庞大的外来征伐杀气冲击之下,一时无法重组成形。
齐藤一把握时机施法,“极乐灵屋”中无数符纸飞出,各包裹住一团乱发,随即形成一个个京剧武将打扮小人,装束盔甲,背插四面用彩线绣纹的龙纹护背旗,旗上飘带飞扬招展,手中各持刀枪剑戟等十八般武器,又纷纷跃回“极乐灵屋”之内。紧接着齐藤一举步一迈,也进了极乐灵屋。
“极乐灵屋”的外形随之变来幻去,一股神秘悠远的苍凉气息随着阵阵法力波动向四周扩散。王宗超可以分辨出那正是窃取自阿努比斯的部分神域的气息,心知“极乐灵屋”正处于某个很关键的变化阶段,也是凝神观察四周,防止有人干扰。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极乐灵屋”的外形才随之固定下来,紧接着就见齐藤一带着一脸疲惫从中走出。
“老齐,成功了没有?”王宗超开口询问,他注意到齐藤一明显智珠在握的神情,心知结果无论如何不会太坏。
齐藤一点点头:“初步的炼制算完成了,接下来还要把这家伙用符箓之术重塑一遍,让它可分可合,即可以军团式作战也可以合为一人作战,分薄了杀伐怨煞,更易操纵,再配合幻术及阵法,威力足以更上一个台阶。
不过更大的收获是:如今有了‘万战鬼’作为修罗道核心,加上阿姆谢的动植物作为畜生道核心,《进化之书》的凶灵恶鬼作为地狱道核心,吞噬之影作为饿鬼道核心,星辰珠与炼丹炉作为天道核心,最后再将一眉师父交予的眷恋人间不去的孤魂怨鬼置于人间道幻境中;这六道轮回,总算恢复旧观,比起在何师祖手中的全盛之时也相差不算太远了。”
“那太好了!”王宗超听了也为他感到欣喜,又道:“日本人能够拿出这家伙,实力倒有些出乎我意料,只是这家伙造成的动静太大,又操纵不易,看来不适合用于秘密刺杀。”
“我认为这家伙威力最大是用于对付普通士兵,杀伐怨煞足以让普通士兵产生幻觉,陷于自相残杀之中。不过这家伙越杀越凶,有效操纵时间也会随之缩短,一旦失控,十几代人的心血就会付之流水。”齐藤一想了想:“陈囤此次前往北京,随身必定要带上许多护卫,直系方面派出的迎接队伍也不会少,‘万战鬼’正好可用于制造大范围混乱,再由高手刺杀,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王宗超点点头:“这次日本人受了不小的打击,估计也不难联想到与他们的刺杀行动有关,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知难而退,放弃刺杀;要么变本加厉,凝聚更强的力量发动刺杀。老齐你估计会是哪一种情况?”
“以日本人甲午胜利后日趋狂热傲慢的国民性来看,我估计他们还是会选择后者。”齐藤一慎重地分析道:“按照目前的中国局势,最多再过一年,中国就会实现统一,至少也是形式上的统一,日本人必定要干预这一进程。而如今欧美列强对中国还有足够的兴趣,德意几个欧洲法西斯国家还未成气候,日本人既没有发动大规模武装干涉实力,也没有足够的借口。那么最合适的方式还是以暗杀除去几个眼中钉,继续给中国制造混乱,再扶植合适的代理人控制一方。
此外联系我们的东陵任务,我们还要注意东陵所在的遵化正处于北京的东北方,正是陈囤的东北国民政府与直系军阀的交界处。以势力而论,陈囤更要占绝对上风。所以如果想对东陵有大动作,除了获得陈囤的支持外,就只有制造混乱乘机下手了。”
“不错,这是一个借陈囤势力联合国内修道界的契机,正如一贯道之前听到我是大帅之师后的态度。”王宗超对此也是赞同:“日本人不来则已,来就正好守株待兔。”
齐藤一笑了笑:“不过国内修道界的情况也挺复杂,据师父说,中国三大道门中势力最强的龙虎山天师教明显支持南京国民政府,一贯道却在直系、鲁系、皖系等军阀中多有发展,不久前北伐军攻克上海、南京,一贯道与天师教还有过小范围的冲突。
而佛教或有高手,但却从来洁身自好,从不干涉政治,不介入军阀之争,最多只是偶尔做法事超度亡魂,收些香火钱,连一贯道这种明显曲解佛教经义挖佛教墙角的行为,都没有佛门大德找他麻烦。
至于茅山派却植根于民间,法术在民间广泛流传,少走上层路线,算是一股相当松散的势力。不说分散于民间的那些运用粗浅茅山术的巫婆、神棍、赶尸匠一类基本派不上用场,即使是法力高深的那些茅山术士也不好整合,最大的障碍大概就是师父的师兄石坚了。
据师父说,石坚天资奇高,高深道术一学即通,且一直精研攻击类法术,还不忘修炼武功,与各家各派比试道术,全无败绩,实战攻伐称得上茅山第一,在众弟子中也极有威信。他也自视甚高,自以为自己必为下一代茅山掌门,没想到最后师祖却将掌门之位传于一眉师父。
石坚随后一怒出走,先是转投到天师教门下,学得天师教独门雷法之后,又远走南洋海外,也不知修习了多少海外奇术。此人理念倒是和你挺像,不重门户之见,只重实战。他早在两年前带着儿子石少坚以及一些海外弟子归国,在太行山脉自立门户,收纳了不少门人,算是茅山派系最强的一股势力。”
王宗超听得不由笑了:“听起来,如果以现代人标准,石坚倒是比闲云野鹤般的一眉道长更适合当掌门人,如果当年由他当老大,搞不好真能把茅山派整合成一股不弱于天师教的势力。”
齐藤一摇摇头:“石坚自视过高,向来不屑与凡俗为伍,即使是达官显贵也视同草芥,这一点性格可不够好。再说这世间大势,又有谁能看得清?过分介入,不是大得就是大失。你看解放前十分活跃的一贯道与天师教,解放后还不是被断绝根基,只能远走海外。反倒是一向低调顺从的佛门,后来反而好生兴旺。”
王宗超听得连连点头:“石坚修为高,却有明显性格缺陷,真要他相助,单靠一眉道人出面明显不行,不过好在一眉也对他极为了解,投其所好,或许可让其出山……”
………………………………………………太行山脉间,一座名为洪山的小山头,山虽并不甚险峻,却也林木繁茂,洞泉遍布,云环雾绕,是个山水秀丽的去处。
两年前有一座小型道观在此建起,背山而建,更有一条山泉从道观后方涌入,在四周形成一道清澈的沟渠,形成独佳风水。
自道观建起后,倒有一桩奇异之事,就是不论四季阴晴,常常有清晰可见的旱雷天降,落入道观之内,却从来不见道观上下有任何雷击起火。四周民众皆以为异,都说道观中必有神明仙人显灵,才能驱使天雷。一时四方前来朝拜进香者不绝,但都被观内道士挡住,说观主喜静,并非进香之所。
不过随后小道观中之人又在观前的山头,建起一座颇具规模的三清道观,供四方信徒进香,一时香火络绎不绝。观中道士也会卖些平安符之类给信徒,或者替人看相定风水,抓鬼驱邪,传闻颇为灵验,令香火更盛。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统计,就会发现四方前来的香客信徒中,薄有姿色的闺女少妇往往不在少数。只因有些女子上香拜祭后,梦中总会梦见一俊美白衣少年翩翩而来,自言是上界神君,特来人间寻找有仙缘的女子,传授和合双修欢喜之道,随即于梦中绵缠,教人如痴如醉,如登极乐。
也有人醒来后怀疑受了狐狸精迷惑,但三清道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邪物,而且那白衣俊美却并不常来,也从不至让人患病消瘦,到头来全身上下丝毫无损。这样一来,不免有怀春少女或者狼虎少妇于闺中私相通透,前来进香欲一尝滋味,毕竟只是春梦一场,不失贞洁,甚至可能被“上界神君”看中,登仙成神,又何乐不为?
那日,就在日落西山,信徒渐少之时,突然有一名气概轩昂的中年大汉连同一名风姿卓越的妙龄女子前来道观,两人气质非凡,绝非普通信徒,立即观中立即就有两名道人上前行礼询问。
“在下姓高名翔,特来拜访石观主。”那大汉首先回答道。
“观主潜修仙术,并不见外人……”两名道人正开口拒绝,高翔手一挥之间,两人手中却都各多了一条沉甸甸的金条,语气顿时变得有几分犹豫:“……不过可问问少观主,若是少观主肯带你们前去,老观主想来也不会拒绝。”
两人回去通报,那少观主随即出来,只见他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不穿道袍,而是身穿一副当时知识分子流行的合体窄袖长衫,眉目清秀,颇为俊朗,举止文质彬彬。
“在下石少坚,正是观主之子,虽然住在观中,却并未出家……敢问这位小姐贵姓芳名?”那人出来后见了与高翔同来的那名女子,眼前顿时为之一亮。他见过美女虽然不少,却几时见过有这等气质与美貌的,所以与高翔应答几句后,立即把话题转向那位女子。
“呵呵,我姓秦,不知这次来能否见老观主一面。”礼貌中带着七分矜持,秦缀玉微笑回答,她此时显示出来的气质在优雅柔美之中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孤傲之感,更令石少坚为之一迷,这样一来,自然好说话。
“两位远道而来,也不好让你们空跑一趟。也罢,我就带两位往后观走一回,至于老爷子是否肯见人,还要看缘分了。”
石少坚于是带上两人前往后观,只见山间小径以鹅卵石铺就,两边竹林摇曳,清风徐来,果然是个清静的去所。石少坚一路指点风景,尽显风度,更不忘询问秦缀玉生辰八字,劝她在观中进香拜神,一算吉凶祸福。秦缀玉却巧妙应答,应对得滴水不漏。
高翔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他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石少坚用心不正,却不说破,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到了后观,只见观门紧闭,石少坚正要入内告知父亲,高翔却直接开口出声:“在下高翔,有事前来拜访石观主。”
这句话声音不大听来不大,却尽显深厚内力,即使人在一里之外,又以手掩耳,听在耳中依然清晰无比,犹如当面对答。
“喔,原来是号称东北武林第一人的高翔,这份功力倒不浪得虚名,值得一见,请进吧!”片刻,观中有了回应,也是字字清晰,秦缀玉初时听在耳中并不觉得出奇,但随后全身骨节却隐隐随字音震荡不休,那字音中竟然蕴含一种犹如殷雷滚滚,云气聚合的浩大威力,不由脸色略变。倒是高翔内功深厚,面不改色。
到了观中,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已在其中等候,身穿中式对襟衫,眉眼普通得仿佛路人,身上却自有一股上位者自有的威严气度。
只见那老者开口询问:“我石坚一介山野散人,在此地潜修不见外人,鲜有人知道我居所,究竟是何人教你们来的?”
“见过石道长。”高翔自身也是傲骨铮铮之人,见对方态度傲慢,也就仅仅冷淡拱手为礼,倒是秦缀玉含笑回道:“我等这番前来,却是受了一眉道长指点。”
“喔,原来是一眉多事,他自己一向不愿受拘束,却要让我出山相助陈囤么?若是如此,你等还是早回为好。”听了这话,石坚眉头一皱,似乎对一眉泄露他居所颇为不满。
“父亲,如今天色已晚,这两位远道而来,总不好让他们露宿荒野,不如请他们在观中借宿一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石少坚自然不舍得让秦缀玉就这么走,开口劝阻道。
“石道长误会了。”秦缀玉则摇了摇头,递过个长盒道:“还请道长见过此物再说。”
石坚只道盒中是金银宝物,只是微微一晒,以他的超凡修为,自然不将等闲财宝放在眼里,若对方真拿这些事物来结纳于他,注定非要要空手而回不可。一旁伺立的弟子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却见其中既非金银珠宝,也非贵重古董,却放着一把断刀,断口平整,且隐隐有些烧溶痕迹。
但石坚目光扫过断刀,却是惊咦了一声,目光中似有电芒一闪,随即取过断刀,凝神观察断口,一时不语。
片刻之后,石坚开口询问:“此刀为何物所断?”
“是一柄日本刀,名为布都御魂之剑,又称雷切刃,在东瀛传说中,是建御雷神所用武器。”
“东瀛雷神么?倒是有些意思!”石坚手抚断口,冷冷一笑,突然面向高翔问道:“你也曾受那把刀所伤,还有一丝雷煞之气未能根除?”
“石道长目光如烛,高某佩服!”听了这话,高翔也不由微微动容,他虽然在王宗超帮助下驱除了九成邪异雷罡,却始终有一成延绵不去,虽然已经微弱到连自己都感应不到的程度,但若是练功关键之时,却难免增添一两分走火入魔的风险。没想到此时竟被石坚一眼看穿。
“其实,之前一眉道长也未能根除伤患,这才推荐了石道长。”秦缀玉随后补充道,温婉的语调,毫不显山露水地送上几分崇敬之意。
“难怪一眉为难,说到雷法,他终究不甚深究。”听了这话,石坚虽然依旧语调冷淡,但神情大见缓和,除了秦缀玉的外交技巧外,看来也对于一眉在此事上自承不如颇为受用,又道:“也罢,就由我替你根除隐患。此外若有机会,这布都御魂之剑,也不妨让贫道会上一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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