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牛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扇谪仙的脸不敢,扇一扇那经过多年观察挺翘圆滚的小臀部还是可以的,不过今天爷先忍了,朝谢石矶吩咐道:“擒贼先擒王,咱们一人一个,先把头头拿下。”
“遵。”
谢石矶轻声道。
手中短矛舒展,一丈破仙枪露出绝世锋芒,配合她那身段体魄,连那挨了一矛的宰相宗副宗主也一阵心虚。
陈青牛施展开经过王蕉推演改良的《黑鲸吞水术》,双臂黑烟缭绕,双目一赤一黄,熠熠生辉。驾驭当国剑冲向手持招魂幡的徐左道,一手鲸吞术,一手剑气,朝徐左道劈头盖脸丢去。徐左道不愧是修道将近半千年的大修士,资质根骨平平,但机缘不俗,分别孕育出头顶一枚元婴,腹内一颗丹神,与招魂幡灵犀相通,不再过多藏掖,霎时间无数颗骷髅头堆砌而成的黄烟扑向陈青牛,与鲸吞术黑烟,白色剑芒,交织一起,撞击轰鸣声不绝于耳,陈青牛堪堪剑匠修为,却是打持久战的好汉,最不畏伤痛,招招要与徐左道同归于尽,偶有阴魂冲破剑气,却无法近身,陈青牛嘴中含着一颗火龙骊珠,至纯至阳,天生克制阴秽,徐左道不怒反笑,算计着稍后动用车轮战将这小子累死后,定要好好搜寻一番,指不定就收获丰厚。
那边,谢石矶大杀四方。
黑袍破碎,露出一身夔甲。
副宗主身上多出了十几处止不住血的窟窿,论武道修为,两人相差不多,他甚至还要高出一线,只是扛不住谢石矶一身至宝,破仙枪伤人极深,夔甲护体极佳,加上十二朵红莲业火环绕其身,将那擅长近战搏杀的副宗主给气得吐血。
“启阵。”
徐左道喊道。
天上一百多修士站定位置,构成一个略显凌乱粗糙的大阵,伺机而动。
宰相宗号称五百修士,只是能够羽气御风登堂入室的才四分之一,但这等规模,在灵州境内,实属顶尖的大派。
黄东来干脆坐在大圣遗音之上,晃着脚丫,一脸狡黠道:“来求我呀,来求我呀,多喊几声剑仙师叔才救你,哼哼。当年借你大圣遗音,坐上客卿宝座后,胆敢八年时间都不炖一壶肉汤来报答本座,这次要你吃点小苦头。”
陈青牛苦不堪言,不怕玩命,可对方似乎存了调戏心思。他御剑需要换息,不能一气呵成,远达不到行云流水一万里的剑子层次,这徐左道也狡猾,只打算用黄烟鬼雾围困住他,那大阵又缓缓启动,矛头所指似乎就是自己,身为莲花奴却难以琢磨的王蕉不悲不喜站在原地,头顶师叔黄东来只差没有一边吃炖肉一边看戏,陈青牛一咬牙,御剑飞速下坠,既然天上斗殴没优势,就不追求狗屁高人风范,去地面上大伙儿一块驴打滚便是。
徐左道却不阻拦陈青牛身形,阴阴一笑。
不等陈青牛双脚落地,号称黄泉的大阵磨合后终于启动,天上地下,万箭齐发一般,十八般兵器外加剑气刀光,构成一道天罗地网,一股脑喷涌向陈青牛。阵法,本就追求聚气藏机,阵势愈大,整合愈难,但威力自然递增,宰相宗号称五百弟子,参与黄泉大阵的其实不过二分之一,但两三百人阵法,在一国之内,已然是骇人听闻的大阵,如此巨大规模,基本上都是中小门派的压轴大阵,专门用作对阵死敌。
王蕉微微动容。
谢石矶圆眼愤睁,黝黑脸庞露出一抹怒意,破仙枪顿时生出一道道微小紫雷,红莲业火爆炸开去,一枪便把那措手不及的副宗主当胸刺投,谢石矶一挑枪,竟将那悍勇冠绝东阴山的莽夫修士挑在空中,迅猛拔出,不给那副宗主喘息机会,一枪再刺入,如此往复,把一个八尺大汉刺成出无数个窟窿,一身血肉模糊,再无起初赤裸上身横空出世的派头,谢石矶仍不罢休,一枪比一枪快如闪电,一枪比一枪势如千钧,世间顶尖武夫,号称金刚不败,五脏六腑坚如金石,只是那根黑枪名称破仙,枪头在极寒冰渊中浸泡百年,枪身更蕴含数道天雷,一枪刺透,便是金石,也要摧破碎裂。
周牙不知悲戚喊了多少声爹,却于事无补,他老爹的下场惨绝人寰,眨眼间被捅百余枪。
这边尘埃落定,那边陈青牛见身陷死地,惨然一笑,自交战起便不曾望过王蕉和黄东来半眼,嘿嘿道:“王八驴秋秋的,老子的压箱本领这么快就被逼出来,江湖果然险恶啊。这就怪不得陈爷在这里玩一票大的了。”
只见陈青牛金鸡独立,足尖轻轻一点。
脚下出现一朵紫金宝莲花苞,舒展,继而怒放。
然后第二朵,十朵,百朵,千朵,万朵,朵朵相连,华美壮丽铺散开来。
漫天莲花,无边无际。
一切道法,兵器,妖术,一触莲花即消弭。
修士魂魄也是如此,身躯反而丝毫不损,画面诡异。
莲花布满整座东阴山,刹那间,除去心思活泛些的高深修士,早早弃阵亡命狂奔远遁数百里,道行不济的两百多位力弱修士悉数魂飞魄散尸骨不存。
谢石矶将副宗主击碎元神后,因为身居同一脉红莲业火,紫金宝莲对她并无伤害,王蕉和黄东来身为剑道至高的陆地剑仙,虽是初品,却也足够抵挡下宝莲威势,两女御剑而立,王蕉面无表情,黄东来神情复杂,几分惊讶,几分怒意,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悔意。
市井出身误入仙家一路坎坷的陈青牛不怕死,但也最怕死。
故而下山前不惜以一朵紫金宝莲凋谢的代价,在体内储藏下一分足够匹敌莲花峰气运的紫气,本来是用作缓慢喂食体内八龙,或者在必死之境才来个一鸣惊人逆转乾坤,没料到才出青峨山短短两三日,就给逼出来。
陈青牛气机由极盛转为极衰,七窍渗出黑血。
盘膝悬在空中,那本被他吞下的集兵道两家大成的《白帝阴符经》早就融为一体,似乎被炼狱一般的东阴山牵动,陈青牛偶有所悟,抓住一丝灵犀,便入定开来。
“兵者,国之凶器。圣人所慎,吾之臂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吾若自强,天地圣人皆可为刍狗。”
“无为,事事可为。道可不可道,吾来道便是道。”
宰相宗数百武夫闲散魂魄,东阴山式微气运丝丝缕缕,尽数流淌进入陈青牛灵台。
王蕉叹息一声:“天生人屠。”
一直隔岸观火的黄东来站起身,毅然持剑离去。
陈青牛头一回身陷如此玄妙境,犹如骚客品茗老饕尝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计后果按照《黑鲸吞水术》疯狂汲取英魂和气运,寻常修士,饱餐如此英魂兴许尚能承受,但气运这东西,却是最为双刃剑,再者也绝非一部《黑鲸吞水》就能吸纳,哪怕是《黑鲸吞日经》也做不到,只有类似陈青牛这种身居八部天龙的怪胎,才可以大门洞开一般,肆无忌惮,不怕沾染因果立即就遭到反噬,因为八龙会消化种种福祸,只是这些都与陈青牛完全无关,好处不是没有,与强敌同归于尽还是有望的,除此之外,陈青牛就捞不到半点实质性益处,殚精竭虑伺候着那位比琉璃坊最大牌大爷还娇贵的狗-娘养仙器。
王蕉在陈青牛身后落定,轻声道:“过犹不及,收手吧。”
陈青牛不加理会。
王蕉皱眉道:“其一,你身体气机一缩一涨,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其二,再不走,观音座可能会追查此事,你偷窃莲花峰仙脉一事,很难遮盖。”
陈青牛吞纳动作不停,睁开眼睛冷笑道:“生死无需谪仙劳心。嘿,想来谪仙这九世,都不曾饿过。”
王蕉皱眉更紧。
谢石矶木然站在陈青牛身侧,对王蕉竟有了一丝敌意。
陈青牛脸色苍白道:“石矶,去峰上宰相宗洞府内把能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寻辆马车,咱们乘车前往凉州。一辆马车装不下,再弄一辆。对了,别光拣选道件,黄金玉器也捎上一些,到了凉州我有用处。”
谢石矶背着一个布袋半个时辰后歉意道:“一会儿功夫,宗内收藏就被偷偷潜返的一些修士抢夺一空,被我杀了几名,才收集到一些。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陈青牛踉跄起身,一挥手洒脱道:“设身处地思量,若是我,拼着命也会回来顺手牵羊一番的,走,上了马车,你再将行囊打开,见识一下都搜刮到那些宝贝。宰相宗身为灵州数十个修真门派的班头,太差的东西应该不入法眼。”
陈青牛跟着谢石矶前往宰相宗建在峰顶的殿阁外面,一条通往山脚的青石板道路宽敞平整,竟可容纳两架马车并驾齐驱,悬朱玉牌匾,蹲两尊石狮,与世俗王公府邸无二,果然是山中宰相,这一路尸体遍地,陈青牛与谢石矶俱是眼神漠然,马匹是万中挑一的良骢,精壮矫健,胸廓深长,比起盛名朱雀的青州军马还要好上一大截,陈青牛坐上马车前转头见王蕉尾随身后,笑了笑道:“谪仙,不趁此乱局前去龙虎山?”
王蕉握紧角鲤,默不作声,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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