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海军絮库夫号,四千三百零四吨的满载排水,全长一百一十米,装有203毫米口径主炮,37毫米高炮和13.7毫米高射机枪,配有550毫米和400毫米鱼雷发射管,搭载有一架水上飞机,续航能力一万海里,速度十八节。看到这些参数,一般人脑海里立即会浮现出一条轻巡洋舰,但是问题是,她其实是一条潜艇。
这是法国人的又一个拍脑袋发明,让人望而生畏的远洋重炮潜艇,私下里号称无敌的潜水巡洋舰。法国人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明了,他们需要一艘能够躲过敌军封锁线的舰船,最好的选择就是潜艇。这条船的任务是破坏敌方的海上交通线,俘获或者击沉敌方的货船,而且还能拥有足够长的自持能力,所以吨位必须大,最好还要有专门的牢房。
法国海军觉得搭载鱼雷数量有限,打完了必须回港口补充,太浪费时间。而对付货船最好的武器是大炮,如果口径够大,几炮就能打沉一条。于是就给这条船装上大炮,口径小了不行,至少要能够在武装货船的自卫火力范围外吊打对方,那就选择了巡洋舰级别的203毫米口径,装了一门觉得射速可能不够,那就装两门。既然有了大炮了,要放弃鱼雷吗?当然不,该装的还是得给她装上,不但要装,还一次给她装两种,550毫米和400毫米口径的都要一套,鱼雷发射管还不是固定在艇壳上,而是装在一个能够自由旋转的发射短舱里,可以转向九十度向着潜艇侧面进行齐射。怎么样,觉得特别高大上吧,在法兰西那精湛的造船技术与尖端的武器技术感到自惭形秽了吧。
也别说,法国人的动手能力一向很强,还真把这条东西给造出来了,但是等到海军拿到手,却发现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因为没有对手了啊,原本的对手莫名其妙的又一衣带水了,这怎么破。
这条潜艇,根本就是为了对付英国人而建造的。所有的参数、武器、能力每一项其实都是在针对着英国人。隐蔽性是为了躲过英国人的监视溜出斯卡帕湾,长航程是为了长时间的破坏英国的大西洋航运线,主炮选择是因为英国武装商船的火炮口径最大也就150毫米,搭载飞机是为了能够扩大搜索的范围。
而这些作战条件,法国的假想敌德国与意大利都不具备。德国原本就没有什么海外殖民地,对外贸易大都是周边国家,很少有洲际贸易,它的航运线掐不掐也就这样。意大利也只在地中海里转悠,宅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自娱自乐,而且地中海这浅池子连德国几百吨的潜艇潜下去都会搁住,你这条四千吨的放里面是不是准备作死。再看看她的名字,絮库夫号。你起了个当年专宰英国人的法国海盗的名字,加上那堆参数,聪明人稍微发散一下思维就会发现。这玩意儿的作战对象也太好识别了吧。
当然英国人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法国人的脑洞往哪里开,在华盛顿会议上专门为法国潜艇搞了个紧箍咒,签约国的潜艇吨位最大不能超过两千八,搭载火炮口径不能超过155,彻底断了法国人的念想,不过为了避免直接撕破脸,法国人最终还是保留住了这唯一一条造好的潜艇。
朴茨茅斯港,8月17日伦敦晚上9点,如同亚历山大港的翻版。一个团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划着小船从海港靠海的一侧悄悄的接近停泊在码头泊位上的法**舰。此时他们不知道,法国海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戈德弗鲁瓦将军在下达最终的决心后,依然付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来完成自己的职责,做出了他反击。他首先使用战舰上的远程电台联络了远在突尼斯的海军基地。向对方发出了警报,同时要求立即向法国海军部报告英国人的计划。
亚历山大港全部在英国人的控制之中,远程电台与海底电缆全都掌握在英国人手里,舰队司令部受到英国人的监视,只能依靠战舰上的电台联系。由于距离实在太远,他难以直接与土伦以及波尔多联系上。所以请求突尼斯基地进行转告。
同时在当天午后,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内的法国海军高速通报舰海星号突然启动,这条快船装着最新的柴油引擎,不需要点火升压。法国海军给予询问此舰动向的英国海军的答复是,向本土运送舰队内部邮件。
由于海星号只是轻武装的通信舰,吨位只有五百多吨,航速倒是高达40节,平时也常常会像当天这样突然出动,携带着舰队文件和人员往返于埃及与法国本土。这条船没有多大作战价值,为了避免会打草惊蛇,英国人轻轻的放过了这条船,并没有做出任何拦阻的行为。
殊不知,这条小小的船上不但携带了那份关键的文件,而且还携带了戈德弗鲁瓦的书面报告和遗书。
在17日下午六点,达尔朗收到了突尼斯基地的电报,顿时大吃一惊。一开始他怀疑这是不是德国人的阴谋,但是却想不出德国人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在电报里戈德弗鲁瓦信誓旦旦,除了了完整的文件还附上了英国人的动向以及他个人的判断。
法国海军司令立即召集起他的参谋人员,汇总起获得的英国海军情报,再对那份文件进行一番对照与推断,最终认定这应该不是德国人搞出来的假情报,英国人确实是要对他们控制范围内的法国海军战舰下手了。
那可是三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整个法国海军的三分之一兵力。
达尔朗顿时勃然大怒,他想起了丘吉尔最后一次到达波尔多访问,临走时在机场对他说的话。
“达尔朗,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把舰队交出去。”丘吉尔握着达尔朗的手诚挚的说道。
“我绝对不会这样做,这违背法国海军的传统与荣誉。”达尔朗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我相信你,将军。”丘吉尔微笑着上了飞机。
很明显,丘吉尔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现在为了防止法国海军的军舰落入德国人的手里,他竟然从背后向着法国海军下了毒手。
法国还没有宣布投降呢,从法律上讲。法国和英国依然还是盟友关系,丘吉尔你就这样的急不可耐吗?
但是达尔朗发现,自己和戈德弗鲁瓦一样,对此完全无能为力。这些军舰都停在英国人的军港里,根本无法快速起航。同样达尔朗也对这份文件抱有一些保留态度,如果其中有假,法国舰队大动干戈岂不是要弄假成真。
最终,在当天晚上七点。达尔朗做出了决定,他向停在两个英国港口的法国战舰发出了一份措辞含糊的警告,警告里说明:有迹象表明,英国海军在今晚伦敦时间九点,可能会使用一些手段接管法国海军的舰艇,如果事情真的不幸发生,为了维护法国海军的荣誉,各舰艇可以自行选择突围,或者自沉。
朴茨茅斯港内的法国海军舰长们在紧急会商之后,决定坚决的执行海军总司令的命令。而且还加入了自己的决断,巡洋舰与战列舰由于前面所述的原因,已经无法突围了,这些舰长不愿意白白的自沉,他们准备就地开火进行自卫,同时掩护能够快速启动的舰艇强行突围,冲出港口返回法国,而战舰则在港内死战到底,绝不不战而降。
由于收到消息已晚,召集各舰军官就花了半小时。等商讨完毕,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各舰已经来不及进行全面的作战准备,而且他们也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假,为了不惊动英国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各舰也就只召集起了在舰上的当班军官进行了作战动员,没有召集在岸上休假与休息的海军官兵。
当蹲在各自战舰战位上的舰长们发现了接近的划艇,确认英国人的确真的在对自己图谋不轨时,立即拉响了作战警报。
正在接近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在惊慌中对着庞大的法**舰开了火,密集的机枪与步枪子弹在战舰厚重的装甲板上溅起一片火花。
法国海军孤抜号战列舰首先发起了反抗。它缓缓的转动炮塔,用六门305毫米主炮对着左侧的港口泊位内的英国船只进行了一次齐射,主炮炮口产生的风压直接摧毁了船舷边正在疯狂扫射的英国舢板,并且在港内的泊位中点起了六个巨大的火球。
随即,停泊在另一侧的巴黎号战列舰的305毫米主炮也发出了咆哮,同时迪盖特鲁安号巡洋舰以及两条驱逐舰也开始向着四周疯狂开火。朴茨茅斯港内顿时炮火连天爆炸四起,港口内不断的有火柱腾空而起,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就在港口火光的映照下,巨大的法国潜艇絮库夫号缓缓的离开泊位,而后开足马力向着海港的出口冲去,它是唯一能够快速启动并且有可能突出重围的舰艇,所以各位舰长都把各自的航海日志以及私人信件与机密文件地图以及私人物品送到了这条潜艇上,期望她能够带着这些文件与资料返回法国。
絮库夫号趁着港内一片混乱之际,向着港外冲锋,同时用它艇上的两门37毫米高炮向着四周围上来意图拦截的英国武装快艇展开轰击。就在突出港口防波堤开口的时候,防波堤防空塔上的机关炮与高射机枪调转了枪口对着这艘潜艇洒下了一片弹雨。絮库夫号在一片火花闪烁中冲出了海港,慢慢的开始下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回到那里,向英国人讨回血债!”奥普里中校眼含热泪,轻轻的合上了副艇长拉斐尔少校微睁的双眼,用手指拂去了战友惨白色脸颊上斑驳的血点。
“艇长!布鲁诺列兵和拉沃什少尉已经断气了,他们的尸体是不是也放到住舱去。”信号兵马库斯站在休息室门口向着里面张望着,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蹦蹦帽。
这间平时作为娱乐室使用的漂亮舱室现在犹如一座屠宰场,漂亮的乳黄色靠背椅被堆叠到了舱室的一角,餐桌被推到了一边,卓上的白色桌布已经被染成了深褐色,粘稠的血液顺着桌布的刺绣花边滴在了墨绿色的羊毛地毡上。地板上平放着四具尸体,上半身覆盖着灰色的毛毯,双腿露在外面,藏青色的呢子裤管和锃亮的军官皮鞋上满是血迹。
“把少尉抬到这里来。把布鲁诺用毯子包好安放到他的床位上,告诉大夫,我马上过去。”奥普里中校提起毯子一角,将毯子盖住了副艇长的脸。随后拿起少校的军帽,放在了尸体的胸口。
顺着垂直舷梯爬上了一层甲板,奥普里走进了指挥舱。
“艇长进入舰桥!”水手长大声的喊道。
“情况怎么样,朱里安中尉。”奥普里对着站在海图桌边的副航海长问道。
“我们正在向着法国海岸航行,艏部鱼雷舱的漏水已经堵住了。电池还能坚持二十分钟,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英国人的警戒区。长官,我们真的要去瑟堡港么,那里可是被德国人占领了。”。副航海长回头看了看坐在舵机前的两个舵手,而后在转过头看了看舱室另一边的水手长和几个水兵。
“我们现在只有一台电机可以使用,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主发动机也受到的损坏,燃油也所剩不多,英国人一定在搜索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到达一个法国港口靠岸。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到达的就只有瑟堡了。希望达尔朗将军说的是真的,德国人会给我们提供修理和补给。五分钟后我们上浮,全速航行,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奥普里从海图卓上拿起了他的军帽。
“我为安东尼的牺牲感到遗憾,他是个优秀的海军军官,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个东西应该由你来保管。”奥普里戴上军帽,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倒了中尉的手里。“这是在他上衣口袋里发现的。”
“这是他在伦敦买的戒指,他准备回到土伦后就向弗朗索娃求婚的,这些该死的英国人。”副航海长紧紧的捏着那个小首饰盒。
“毕竟是他的遗物。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个转交给弗朗索娃小姐,并且请向她转达我的慰问。我们会向英国人讨还这笔账的。”奥普里拍了拍朱里安的手臂,随后弯腰穿过圆形防水门向着前舱医务室走去。
“艇长离开舰桥了。”身后传来水手长的喊声。
“大夫,情况怎么样。”奥普里走到医务室门口对着里面问道。
艇医达蒙上尉正在给一名肩膀受伤的水兵做创口缝合。
“情况很糟。艇长,情况很糟。”达蒙利落的在创尾打了个结,而后拿起剪刀剪断了缝合线。
“去找内马尔下士,让他给你一卷纱布,他那里应该还有。等到了港口后我们再送你去医院,你身体很强壮。会没事的。”军医把士兵扶下狭小的卧床,而后交给了一旁的助手。
“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们有十四个重伤员,五个轻伤,拉沃什少尉你已经知道了,我没能救活他,非常抱歉。”
“这是上帝的意志,我们都是军人。。。。”
“他们应该死在保卫祖国的战场上,死在与敌人作战的战场上,而不是倒在盟友的枪口下,六个军官,十七名士兵,其中两个被机枪撕成了碎片,我们都没能找齐他们的尸体。”军医激动的对着艇长怒吼着。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这些勇敢的人,死在了法国的盟友手里。他们不该这样死去,不该。。。。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艇长。我会交给你一份详细的报告的,现在我想休息一下,我感觉很累,抱歉。”军医摇着头,后退几步坐到了他的医疗床上。
“我明白,大夫,我想海军部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休息吧。我们马上就要上浮,天亮前我们就能回到法国了。”奥普里向着军医点了点头,随后拉上了医务室的槅门。
回到指挥舱,奥普里下令潜艇上浮,他竖起衣领,缓缓的爬上舷梯。穿过上层指挥室和操舵室。奥普里转开了头顶的防水舱盖,登上了潜艇的指挥塔。
指挥塔里的积水正在顺着泄水口往下流淌,奥普里走到了罗经柱前,从口袋里掏出卷烟,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大口。
在苍茫夜色里,奥普里回过头向着朴茨茅斯的方向望去,那个方向上天空整个和云层笼罩在红色的光芒之中,依稀间还能看到一阵阵的白色的闪光,在那片云层之下,法国战舰正在为了最后的尊严而奋战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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