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落的所有房屋都是那种解放初期最常见的土坯房,家家户户的院落基本上挨个连成了片,整个村落并不大,拢共也就是**十户人家的样子,全村加起来也只有四百多人,家家户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繁衍生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彼此之间只要往上追溯个两三代,就都能沾上点亲、带上点故。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村子非常的贫穷,甚至到了几乎与世隔绝的程度,整个村子连一个和外界能常联系的小卖店都根本没有,但村子里的这些村民彼此之间却是感情极好。
互相之间串门是他们平时最大的娱乐活动,走动的多了,自然也就将感情培养的不错。
因此村子在这段时间忽然失踪了两个孩子和一名少女,着实让整个村子都跟着一起揪心。
叶苏踏入的这间土坯房有着明显饱经风霜的痕迹,一踏入屋子,便能看到正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开国太祖的画像。
不过画像的年岁有点久,所以颜色基本上已经全都掉光,使得整个土坯房多了些破败的味道。
只有那名老者跟在叶苏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随着进了屋子,叶苏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竟是没有其他人在。
“老人家,这屋子……没有别人吗?”
叶苏奇怪的问道。
“哎,下地干活去了,虽然家里的女娃丢了,但也不能不吃饭不是,要是不干活的话,庄稼的收成可是会受影响的。说起来也真是可怜,这家的男娃子出去打工了,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一直娶不起媳妇。原本是打算把女娃子嫁到十几里地外的临村去,然后给男娃子换个媳妇回来的,结果这亲事都谈妥了,女娃子却丢了。也不知道以后可怎么整,要是一直找不回来,男娃子总不能打一辈子的老光棍,说不得就只能各家借点钱,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了。”
老者摇头叹息着说道。
“老人家,您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叶苏听着老者说到买个媳妇的问题,顿时一愣,皱眉问道。
“是啊,算是村长吧,村里我辈份最大,后生们也还算是敬着我,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过几年,相比于村里其他人来说,还有些见识,也就当了这个村长。其实啊,像我们这种穷村子,村长不村长的,没什么两样,反而凭多的麻烦事。”
老者有些唏嘘。
“不过我看咱们村里的村民都很是淳朴嘛,比如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却连门都不锁,如此夜不闭户,在城里可绝对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叶苏笑呵呵的说道。
“嗨,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根本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不怕丢东西。你看看这家里,有什么是值得偷的吗?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家徒四壁?对,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还都是用了几十年的了,城里人要也像我们村子这么穷,城里一样夜不闭户。”
老者撇了撇嘴,对于叶苏的夸奖并不领情。
叶苏微微一怔,旋即不得不承认老者说的在理。
“老村长,我刚才听你说……买个媳妇?难道就是人贩子拐卖了妇女,然后到你们这来卖吗?您既然在外面闯荡过几年,那么应该知道,买卖妇女是犯法的事吧?”
叶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眼前这为老村长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文化,但活了这么多年,对一些世情却是看的极透,语气拐弯抹角的,倒不如直来直去。
“犯法?嘿嘿……谁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呢,可不买媳妇怎么办?您是城里人,是政府里的官,您也别不承认,虽然您很年轻,但只看跟着您来的那几人对您那恭敬的态度,怕是您的官就不小吧。像您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村子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您说……我们要是不买媳妇,会有人愿意嫁到村子里吗?”
老村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门外。
叶苏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老村长继续苦笑道:“这就是了,没有人愿意嫁到这么穷的地方,我们也不可能离开,离开了这片地,怕是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既然如此,不买媳妇怎么办?就只能靠着生女娃去换媳妇?要是有人家里没有女娃呢?眼睁睁的看着家里无后?然后慢慢的整个村子就这么没了?我也不瞒您,买媳妇这口风刚才是我故意露的,我就是想跟您说说这个事,您是政府里的官,政府不是得为老百姓做主吗?那么您能不能让我们村子富起来?起码富到不用再去买媳妇的程度?”
“政府各个部门之间负责的内容不同,带领你们致富,应该是直管你们的乡政府的责任。”
叶苏无奈的说道。
“乡政府?狗屁的乡政府!我当村长到现在十六年,从来没有一个乡里的官来过我们村!这地方四轮小车顶多开到二十多里地外就要停下,再过来就得徒步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乡里那些当官的一个个满脑肥肠,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个苦?”
老村长忍不住爆了粗口,看着叶苏冷笑了一声,道:“您说,既然政府都不管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听政府的?我们是不是得自己管自己?至于买媳妇儿这事,我也不怕告诉您,乡里负责管我们这一片的人都是知道的,不止我们村,附近的村子都是如此。你们当官的想要做什么拯救被拐卖妇女的事来给自己增加政绩,没有关系,只要能带着我们摆脱这种贫困的日子,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但要是什么都不管,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还不停的想用这个政策、那个法规来约束我们,那就是做梦,大不了我们全村一起暴动,反正我们一无所有,只有这烂命而已。我明白那些当官的都怕什么,一旦出现这种群体的群众事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嘿嘿,您说是吧?”
听着老村长所说的话,叶苏一时间默然无语,老村长无疑是愤怒的,他愤怒的是这个国度在不断的宣传已经发展的如何现代化、民众生活水平已经如何的赶上所谓中等发达国家的程度时,他们却依旧在过着只比非洲难民要好上一点的生活。
否则这位老村长也不会直接将买卖妇女这样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生活在同一个国度里,却仿佛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是国家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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