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智突然来电话,杨东轩觉得有些担心,这段时间自己下班后主要陪着宋玥秋,跟张诚智等人交流少了些,这次请假到省城甚至都没跟他说,只是走之前交待他抓紧工程施工和质量监督工作,不能有丝毫侥幸心态。他虽不知自己的具体情况,也多少察觉到迹象,不是特殊情况都不可能这时候打电话来。
“张哥,有什么事?”杨东轩说,“不用急……”
“杨区,确实有紧急情况,但还不能确定,我拿不准怎么做。”
“具体什么情况?我在省城,明天赶回来。你说细一些。”
“是这样的,今天整理归档材料时,五小的质量监督员张校说了一个情况。建设方用次等钢筋取代达标钢筋做圈梁,但他到场时,圈梁已经灌浆,从外面看不到了。从材料购买记录上看不到破绽,我不知要不要勒令他们停工。”
“猜疑还是有证据?”“估计的成分大一些,证据也有,张校在工地上捡得一截标号12的钢筋,很短。要求钢筋标号是18的,而整个建筑上只有封顶时才用到12好钢筋。”
工地出现从没用过的钢筋标号,确实有疑心。但仅仅这一点真不够。“张哥,五小的圈梁是哪一幢楼?”“综合实验楼,四楼。”“还有没有其他迹象?”“我细问过,每一所学校建设开工后,质量监督跟进都很紧,施工方也没出现大问题,经过这样短时间的磨合,监督方和施工方关系处理得也融洽,往往在对方要施工前会有报备,主动请监督方前去。这一次,五小那边也有报备,只是张校临时有事不能到场,让市里黄主任去验收。黄主任据说是到场了,但当时他进施工现场时,对方买一大袋冷饮和冰镇西瓜,他们在工地吃了,之后,黄主任应该没爬到四楼去验看。”这种可能性不小,却又有几率问题。张校临时有事不到,黄主任给缠住没爬上楼上验看,难道对方将这些事先都算好了?
黄主任五十几岁,胖,腿脚虽没什么不便,但由于胖,多少有些恐高。不爬到四楼去验看是可能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杨东轩也理解这点。施工方难道算准这点,以次充好,是想试探这边的质量监管有没有漏洞?用12好钢筋代18号钢筋,在价格上有差距只是一层楼的圈梁又能节省多少?
“张哥,对方这样做能够节省多少钱?”“杨区,我也这样想。不过,这是不是施工方一次失误或试探?”五小的建设工程才开始不久,主体工程还在挖基脚,如果有这一次试探抓到破绽,以后会玩什么花招就很难说的。
“这样吧,明天你先到现场看看,问问情况,我早点赶回来处理。”“我知道了,真有问题我先找他们返工。”张诚智也坚决。
负责五小建设的是平球建设集团的一个下属公司,标的投标责任是平秋建设集团,这个集团的背景张诚智和杨东轩都了解。原竞标时以为会是他们集团总部来做,可平秋建设集团除了五小的工程外,也将一中新校建设拿到一半的工程量。之后,平秋建设集团总部在建设一中新校,五小这边则交给下属施工队来做,也不算违反签约协议。
质疑五小施工队以次充好,肯定会跟平秋建设集团交涉,王永翔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单凭张诚智去碰他,有可能会碰一头苞。见张诚智坚决,杨东轩也不多说,张诚智处理这些事情也拿手,会把握好分寸。
建设工程的质量,城南区这边主要责任人是杨东轩,市里却是江敏敏副市长在负责。这个事情还在猜疑中,没有得到实据之前,也没必要先惊动对方。杨东轩又想,这次真出问题的话,好在自己去省里之前请假报备了的,得到杨卓林批准,要不然,事情可能会复杂一些。
整个试点工程项目量较多、建设又集中,建设过程中施工方和监管方之间斗智斗勇也是必然,平秋建设集团的王永翔再强势、再有背景,只要真抓住他们的错,也不可能颠倒黑白。城南区对工程质量的监控之严厉,在平秋市也树立成样板了,这也是一个有力的后招。
没跟周瑾瑜说发生的事,早早从生理赶回城南区,张诚智一上午也没传消息过来,说明五小那边的事情还在可控制范围。到城南区后直接去五小施工地,到现场去看看,张诚智也可能在那边。
五小的建设工期安排在第二期,虽说各栋楼都在开工,也有先后。综合楼是最先开工,如今建造到四楼,只要是框架,各层楼的墙体还没做,从外面看,其实就是就是手脚架和防护网。当然,留有上下的通道、塔吊的长臂还工作,收放着从下面往上送建筑材料。
看不出有什么异状,杨东轩放心一些,不急着联系张诚智或施工方负责人。停了车,往工地走,有人过来拦着。不论是谁,进工地必须戴上安全帽,这也是重要规章。这里的管理人员认识杨东轩,见他到来,招呼说,“杨区长来了。”接过安全帽,杨东轩觉得对方跟平时不同,脸上少了那种笑神态也显得不自然。
往工地走,没人拦阻。施工方有一个管理人员跟在身边,两人都不说话,杨东轩有目标地往楼上去。才到二楼,就听到楼上有吵闹声,虽然彼此都控制情绪,但态度却鲜明不肯退让。到四楼,围着一堆人,杨东轩见张校、张诚智都在争执处,市局黄主任也在只是站得稍远,不直接参合争执。
“我再问一次,你们这个圈梁的钢筋是多少型号的,是不是达标?”“我们钢筋当然没问题,完全是按照合同来施工。你去问问,平秋建设集团哪一个项目不是按章施工的?”“那好,你给我解释一下,在四楼这里,我捡到这一截12号的钢筋,在一楼也捡得两截,是怎么回事?解释不了,是吧?是不是告诉我你们将封顶的钢筋拉来了又拉走了?我要敲开这段粱看看里面的钢筋是什么型号,怎么就不行?”
“当然不行。这时候,梁正在固化,敲开不仅仅是影响这一段,可能会让整段圈梁都破坏内部结构。以后,质量问题谁来保证?”
“我有权这么做,有权怀疑和检查这一段梁内部情况。”张诚智提高了一些声音,表示自己的态度。
“敲开后,整个圈梁就必须重做,要消耗多少材料、耽误多少功夫?连带的经济损失归谁来负责?再说,之前你们对质量监管没有间断,我方施工前也通知验看的,还有什么值得怀疑?是信不过质检员还是对我们公司故意刁难?”
“这不是刁难。你问问,在城南区做工程的公司,哪一家的工程我们不受不定期抽检?且不说四楼的圈梁才做出来,还没有完全固化,就是我要抽检一楼、二楼的梁施工方也必须配合。”杨东轩挤进人群,对施工方管理人员说。
两方的人见杨东轩到了,不由地往后稍退,留下一定空间。从张诚智手里拿过那段不长的12号钢筋,“不管这段钢筋怎么到工地的,我们要看你方的质量都是合约里的,你要没看过双方的合约细则,可回去看看,也可向平秋建设集团请示。至于我们验看过程中造成的一些情况,主要由施工方担负费用,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则由施工方担负全责之外,还有一定罚款。你要是有意见,想不通,可让平秋建设集团另外派人来主抓这边的工程。当然,你说这时候圈梁换没有完全固化,敲打会影响到其他地方的内部结构,那这样好了,取钻机来,将这一段破开看看,只要钢筋达标,重新复合也不会影响整体结构。”
见杨东轩强势,施工方的负责人不知该怎么反驳,他们越是不肯破开梁,也便越明显地表示有问题。
“不行,不管谁来都不能破开做好的梁。”站在对方的另一个人说。
“你是谁。”杨东轩说。
“你不管我是谁,平秋建设集团从没遇上这样的刁难,我们不服。”
“不服?”杨东轩见那人还真不服,看着之前跟张诚智辩驳的人说,“是现在回去拿合约看,还是怎么处理。拖是拖不过的。我肯定地说,这圈梁里的钢筋我方必须验看。”
“杨区长,情况也明白了,我们在这里争辩无益。这样成不成?我先请示集团,集团老总们发话,有多少损失也有集团来承担。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钱由谁来出的问题,修复破开的圈梁也要安排人来做,是不是?”
“行吧。下午,会不会给我们答复?”
“最迟明天上午,我们有明确的答复。”
有这样的结果,也觉得不错,杨东轩觉得发生的事情不一定是平秋建设集团在背后授意,但破开后有问题,却牵涉到施工方不小责任。缓一缓,对今后施工也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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