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不管使什么手段法子,让翟家老太太放了二妹妹。当然,这法子不能让她说出什么对二妹妹不利的话来……这是第一步。”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看了看宜萱和宜衡道,“至于那个丫头怎么处置,就要看二妹妹的意思了。或留着,或找个错处打发了都行,不是大事。”
宜衡眯着眼睛,满脸冷色道:“她是老太太赐的,留着就是个祸害……”
宜萱笑笑,拍着她的手道:“那个我倒是真没怎么在乎,跟大嫂说的一样,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我回去,掌家权握在我手里,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她光杆子一个人,留着……谅她也生不出什么大事来!”
宜衡听两个人都这么说,有些着急起来,拉着宜萱的手急切道:“这个可大意不得,又年轻貌美,又是那么个‘懂事知礼’的,还顶着老太太赐过来的名分,万一生出个一男半女来,你想处置也晚了……”
略略一顿,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宜衡狠狠道:“你回去,你的尽快回去,不管那人怀没怀身孕,都先灌上一碗药,绝了她的生育才行!”
邱晨眼中微微愕然着,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只剩下一抹叹息。
宜萱宜衡都不算恶毒阴狠的女人,特别是宜衡,更是温柔谦和的让人忍不住心疼。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在这种社会制度下,对待妾室通房仍旧出手这般毒辣……只因为这完全不是争风吃醋那么点儿小事,后院的战争,不仅仅关乎着那个男人的归属,更多的甚至关联着女人自己乃至子女的性命和未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宜衡紧跟着就阐述了这句话:“姐姐,这个时候可心善不得,你想想,若是真让她得逞了,挣个姨娘名分天天恶心你不算,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对几个孩子下手?她有了孩子升姨娘,谁知道她会不会觊觎着正室嫡妻的位置?”
宜萱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道:“不可以妾为妻!”
宜衡也立刻反驳道:“是那么说,若是真的让那女人收拢了,就是不为妻,以后不娶正妻不就是了?……还有,以妾为妻的又不是没有过,那种事,没有人出首相告,谁会去管,时间久了,谁还记得她当初是妾还是妻?”
宜萱的脸色随着宜衡的剖析一点点灰败下去,眼神也有些发直冰冷下去,邱晨看着不对劲儿,连忙出声止住宜衡:“四妹妹想得太多了,咱们都看着二妹妹,怎么能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去!……二妹妹,你这会儿不用想那么多,既然来了,就安心地在这里住着,好好地把这些日子的亏欠补回来……”
说着,看着宜衡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过了,宜萱的眼神也重新活泛过来了,邱晨笑道:“四妹妹这些日子若是没事,就多过来陪陪二妹妹,再来把和箴和恬也带过来,让孩子们多在一起聚聚,以后也亲近!”
宜衡自然顺着邱晨的意思连连答应着,邱晨随即转了话题,笑着跟宜萱宜衡道:“而妹妹在这里住些日子,就不能再住客房了,你们琢磨琢磨,住哪个院子好?我让人布置了,四妹妹也正好替二妹妹看着些。可要布置的舒适妥帖了,才好让二妹妹安心静养。……哦,还不能太小,茗薇和致贤致德都接了来,院子小了可住不开。”
宜萱宜衡两个人被她说得都稍稍放松了些,姐妹俩互相看看,宜衡笑着替宜萱出主意道:“我倒是觉得大嫂布置的半亩园好,挨着暖棚子近,没事儿就可以去暖棚子里看花看草,还能亲手摘些新鲜的瓜果……”
宜萱的眼睛也有些喜意透出来,正要说话,邱晨笑着摇头道:“那地方不合适!”
宜萱宜衡两人同时一愣,转眼看过来。
邱晨笑笑道:“半亩园挨着暖棚,在园子最西北角上,不说往来不便,就是位置也不好,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太过僻静……若是喜欢那暖棚子,大可以跟我一样,每天过去么,隔得远了还能走动走动,对二妹妹和孩子们都只有好处!”
说着,邱晨心里衡量着,提议道:“这会儿离湖太近难免湿冷,后园子进门东侧有一个紫藤轩,一架紫藤长的好不说,院子外头就是一片连翘,这样的天,再过十天八天的,连翘开了花一片金黄,多少好看呢!再往外,还有一亩多牡丹、还有芍药……加上院子里的紫藤,从这会儿一直到入夏,都有鲜花美景相伴……”
说到这里,邱晨话头一顿,笑着道:“我这么说,是让二妹妹安心住着,这事儿咱们不出手也就罢了,既然逼得咱们出了手,就一定要有个说法给咱们才行,不能含含糊糊就那么过去,以后谁知道会不会有点儿什么事儿就又打上你的注意了!”
听了这话,不等宜萱反应,宜衡先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应承着。
宜萱已经渐渐舒展着缓过劲儿来,看了宜衡一眼,笑着道:“大嫂是真心实意为妹妹着想铺排,我心里明白。”
邱晨跟宜衡对视一眼,又一起转回来看着宜萱,都露出释然的笑容来。
“既然挑了那里,我这就去吩咐人拾掇布置去……二位妹妹安心歇着,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就吩咐丫头子,月桂和冬香几个,你们都认识。”
宜萱宜衡笑着坐直了身子,邱晨摆摆手,跳下炕去,匆匆走了出去。
来到外屋,含光拿了斗篷替她披上,邱晨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你去跟玉凤说一声,让她捡着颜色鲜亮的帐幔帷子被褥送过来,你挑上几个婆子过去,把紫藤轩清理布置起来……二姑奶奶喜欢六安茶,喜欢红豆酥和莲子糕,吩咐厨房里备好了送过去。其他用度暂时比照我来铺排……再跟承影商议一下,先从沐恩院里挑上几个粗使丫头婆子送过去,伺候着。细细嘱咐了,让她们好好伺候着。”
含光仔细听了,唤了云彤雾岚两个二等丫头过来跟着伺候着,自己匆匆去寻承影玉凤布置紫藤轩去了。
邱晨出了沐恩院,乘了暖轿,一路进了后园子,先去紫藤轩里看了看。
因为邱晨筹备着连翘花开了设宴请客,紫藤轩里是她打算着到时候给客人们更衣休息的一处,之前就打扫布置过了,如今看起来,只是稍显清冷些,却处处妥帖干净,再拿些鲜亮舒适的帐幔被褥来布置了,点了火烘一烘,屋子里就很舒适了。
叫来两个看院子的粗使婆子,让她们收拾了先把火生起来,烧上热水,方便各处清扫擦拭,邱晨就出了紫藤轩,重新坐了暖轿,一路去了半亩园。
半亩园中,昀哥儿与和箴和恬已经玩累了,在西屋里睡下了,邱晨先蹙进西屋看了一眼,看着三个胖小子睡得安然酣甜,给几个孩子拉了被角盖了盖,就折出来,进了东屋。
秦铮一个人依着一只大靠枕歪在炕上,听到邱晨进来也不理会,邱晨微微挑挑眉梢,嘴角忍不住就弯起来,挥挥手,丫头婆子们忍着笑退了下去,她脱了鞋子,上炕,却并不去哄转那个使小性儿的男人,自己拎起炕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挥着右手,感叹道:“今儿我算才知道,打人也不是个轻省活儿,唉,这手,到这会儿还麻着……这是不是要废了?”
秦铮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却仍旧脸朝里没有回头。
邱晨看了看他,叹息一声,又紧跟着怒道:“你是没见过二妹妹的模样,原来那么丰腴细腻的脸,这才几天功夫,眼也眍?了,腮也塌下去了,脸色蜡黄发青,都跟大病了一场一样……这要不是二月二去接了她来,说不定就给那翟家磋磨死了!”
说着说着,邱晨真有些动气了,恨声道:“这要是在村里,我就带着人上门先把翟家给砸了……她这是欺负二妹妹娘家没人吗?插手儿子房中事一笔账我还没跟她算呢,这会儿居然动了害死二妹妹的心思,之前我还看她是茗薇几个的祖母,这会儿,她既然毫无长辈的慈爱,我也不管她怎样了,我明儿就找人上门,先把她砸一顿再说……不然不足以解气!”
秦铮的小性子哪里还使得下去,听着实在不像了,再想想当初见她时那般大胆的模样,秦铮也有些吃不准她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担忧着就回过头来。
“砸人……不行!”
“啊,不行?为什么不行?她这么磋磨二妹妹,这是要害死二妹妹了,她都动了杀人的心思了,我就是打发人去砸她一顿还不行?”邱晨诧异地反问着。不等秦铮回答,人家自己个儿心思转的倒是挺快,一转眼立刻道,“我不打发人去砸她也行……我听说翟家靠的是几个田庄子……去年有个老庄户因为交不起佃租,被他们家管事打了,好歹挨过了年,年五更里没了……这是逼死人命,那打死人的管事就是翟家老太太的内侄子!我就让那户人家出首告他……别的不说,先让通州县将那人收了监再说!……还有翟家二少,据说今年要参加府试院试了……若是突然病了上吐下泻的,可进不得考场!”
邱晨一边狠狠地说着自己的打算,秦铮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伸手揽住邱晨的腰,头抵在邱晨的腰间,闷声笑着止也止不住了。
“嗳,你笑什么啊?啊……二妹妹被人折磨成那样,你不说帮帮我吧,还笑话我……嗳,你别笑了……你别笑了,再笑,再笑我不理你了……”邱晨推着扑在自己身上笑个不停的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地随口威胁着。
这威胁哪里入得眼,秦铮却渐渐止了笑声,不是怕她的威胁,是听出她真的急了。
抬手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秦铮伸手拉着邱晨躺下,倚在他的怀里,这才开口道:“你那几个注意不行!”
邱晨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怔地问道:“那几个注意不行?”
秦铮转眼看看茫然的妻子,好不容易忍住笑声,嘴角微弯着道:“就是逼死佃农和给他们家二少下药那几个……”
看着邱晨挑着眉毛要说话,秦铮连忙揽了揽她,一边安抚着,一边道:“不说这两个主意麻烦不麻烦,但就是时机也不对。那逼死佃农一案,虽说告容易,但最多也就是那主管判个徒刑,伤不到翟家人;二少下药,那得临进考场的时候吧?最早也得四月里了……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时间太久不说,也不能让翟家知道是咱们使得手脚。让他们知道了,二妹妹以后没法子在翟家过日子了;不让她们知道……那么做也就完全没用了!”
邱晨虽说是顺口说出来的,但听秦铮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一条也用不上。愣了好一会儿,她哀怨地往秦铮怀里一躺,叹息道:“我果然不适合做坏人……想出来的主意一个能用的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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