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很有做兄长的风范。
于是,唐惜时感受到了惜春兄长的关爱。
第二日早饭,唐惜时在自己面前见到了与皓月一模一样的喷喷香葱花鸭蛋饼。
唐惜时,“……”
皓六报怨,“唐小弟,你也太厚此薄彼了。皓月咱们就不说了,他屁大一点。可是,三师兄这么虎背狼腰的,你这偏心的太明显了吧。”
唐惜春道,“惜时弟弟比我还小呢,他就是瞧着虎背狼腰,其实底子虚。再说了,惜时身上有伤,当然要格外照顾了。”
皓六挑着酱菜拌白粥,不大信,“什么伤啊,三师兄受伤了?你们昨天不是还去泡温泉了吗?”
“嗯,被熊挠的。”唐惜春咬一口烧饼,“一个多月了都没好俐落。”
皓六唇角抽啊抽,“真服你们了,一个多月前的伤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唐小弟,明天我也要求吃鸭蛋饼。我也虚,我身上也有伤,还是半个月前给老虎挠的。”
唐惜春挑眉道,“管你哪儿有伤,你又不给我叫大哥。不过,你今天再帮我逮两条鱼洗干净,抓两只兔子剥了皮,我明天就多做一份。”
“小菜一碟小菜一碟。”皓六笑,“今天吃兔子啊。哎呀,是好长时间没吃兔子了。咱们这么些人,两只哪里够吃,我多逮几只你尽管烧来。”
唐惜春笑笑,也没反对。
皓六十分怀疑,他家师父就是看人家唐公子会做饭,才把人家弄到了山上来。毕竟,自二师兄走后,余下的他们这些人,真的没一个做饭好吃的。尤其唐惜时,每到唐惜时烧饭,青云道长直接辟谷打坐净饿三天,也拒绝吃唐惜时烧的饭。
唐惜春烧了三日饭,山上诸人对他的印象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惜春心情也很不错,尤其他每次叫唐惜时为“惜时弟弟”时,唐惜时种种抽搐的脸色哟,简直是下饭的最佳调味品。
而且,和好之后,但凡有什么挑水浇菜地的重活,唐惜春必然要使唤唐惜时去干,他还拍着唐惜时的肩膀一脸亲热的模样,“自家兄弟,不必客套外道。惜时弟弟,帮大哥把菜园子浇了吧。”
这点活对于唐惜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并不算啥,只是,看唐惜春那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哟,简直叫唐惜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惜春还使唤着唐惜时到山上给他扛了两把摇椅来,然后,一把放在青云观,一把放到菜园。于是,唐惜时挑水浇菜,唐惜春似个地主老财一般躺在摇椅上,摇啊摇的念圣人书。
没念一会儿,圣人就开始给唐惜春催眠,等唐惜时浇完菜园,唐惜春已经唇角一溜涎水,睡的神鬼不知。一本《论语》掉落手畔地上,微风翻动书页,吹的飒飒作响。
唐惜时汗都没出一滴,过去捡起书卷翻了两页,他真是服了唐惜春,打十天前就听他念“子曰,温故而知新”,现在依旧念那一页。明明一脸聪明相,偏生是副笨肚皮。
唐惜时叹口气,将书搁回唐惜春怀里,便悄悄离开了。
如今唐惜春但有力气活都不自己干了,完全是将唐惜时视为苦劳力。唐惜时是个心里不肯吃亏的人,于是,半夜叫唐惜春去给他烧宵夜。
唐惜春睡的早,半夜给人黑黢黢的坐床头推醒,吓去半条命不说,若是别人他一早就翻脸了。不过,唐惜时的话,唐惜春还是愿意忍一忍,满腹郁闷就不必提了。唐惜春一个劲的往被窝里钻,直接被子蒙头翻个身继续睡,“唐惜时你没病吧。大半夜吃什么饭啊,晚上没吃饱还是怎么着,赶紧去睡吧,我快困死了。”
唐惜时屁股似粘在了唐惜春床上,推唐惜春,“惜春,我饿的很,你就给我去烧点东西。随便烧什么都好。”
唐惜春完全没有以往疼惜他惜时弟弟的温柔心,他半点不想动,毫无同情心地,“饿就饿吧,饿饿就习惯了。”
“惜春惜春。”唐惜时叫魂似的。
唐惜春在被窝里忽心促狭,道,“你叫声大哥我就去。”臭唐惜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拒绝叫他大哥。
思量一二,唐惜时只得为五斗米折腰,含含糊糊地,“大锅……”
“没听清。”
“好了,大哥,你快起吧。”
唐惜春得寸进尺地,“再叫声好哥哥。”
唐惜时不再啰嗦,干脆拎着唐惜春被子一角把人从被窝里抖出来,拉唐惜春起床,唐惜春立刻没骨头一般哧溜躺了回去。唐惜时又拉出唐惜春的两只脚,给他套上鞋,用衣裳将人一裹,直接把唐惜春在肩上一扛,就把唐惜春扛到了厨房。
就是死人这样折腾也得炸了尸,唐惜春气咻咻地,“下次你再半夜鬼一样叫我,我可翻脸啦!”
唐惜时催他,“快点弄吃的。”
“你晚饭没吃啊!”唐惜春气鼓鼓地翻竹篓子,时不时的打个哈欠,揉揉眼角泛出的泪花,从竹篓里翻出两个野鸭蛋,道,“以后你自己饿了就煮鸭蛋吃就行了。”
唐惜时道,“惜春,摊蛋饼吧,多放些香葱。两个哪儿够吃,起码十个。”
“你也不嫌撑着。”
“撑不着撑不着,饿的很。”
唐惜春哼哼着,“以前你晚上吃什么?”
“我吃好几年煮鸭蛋,实在吃怕了。”唐惜时不忘恭维唐惜春,道,“惜春,这蛋,你炒起来就格外好吃,比煮蛋有滋味多了。”
唐惜春哼哼着兑进一些果子酒,调入细盐,一手握着竹筷啪啪的打着蛋液,奚落唐惜时,“就会拍马屁。”
唐惜时拎起壶果酒喝两口,笑着拍唐惜春屁股两下,“马屁,马屁,嗯?”
唐惜春踢他小腿,“小心我一碗蛋都摔你脸上。”在炉火上给唐惜时摊了个大大的蛋饼,唐惜春才被放回去继续睡觉。
唐惜时还让他,“吃些炒蛋再回吧。”
唐惜春唾弃地,“也就你大半夜吃得进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拍拍屁股回去睡了。
天上一轮圆月,唐惜春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厨房单独在一个小院儿里,出了厨房小院的半月门,经过一个小花园,就是诸位弟子的住处了。
深更半夜的被唐惜时这个混帐拽起来烧饭,唐惜春困的神飞魂离,一面在肚子里诅咒唐惜时被炒蛋噎死,一面闭着眼睛往回走。黑不隆冬的蜡烛都懒得点,借着月光爬上床就睡了过去。
唐惜春是个需要充足睡眠的人,他基本上保持六个时辰的睡眠,唐惜时半夜折腾了他一回,导致唐惜春第二天没被早起的鸟儿叫醒,耽误了早饭。
唐惜春抱着一盆子唐惜时采回的野刺萢,一面吃一面念叨,“你就不想想,你大哥我昨夜就是为了给你操劳夜宵才没早起,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一份早饭等我醒来吃。要是我看你没吃饭,一准儿给你记着。”
唐惜时道,“不是给你摘了刺萢么。”
“根本不是刺萢的事儿,是说你心里完全没有大哥我啊。”唐惜春叹口气,露出忧伤心碎地模样,“惜时弟弟,你真叫大哥伤心。”
唐惜时懒得看唐惜春装模作样,问,“这刺萢还好吃吧?”
“还成,明天再摘些来,我已经好多天没吃过新鲜的果子了。”唐惜春顺嘴就把明天的事也预定了。
唐惜时道,“你今晚再给我做夜宵,我明天给你摘樱桃吃。往山里走远一些,有一大片野樱桃林,现在樱桃有些熟了,我摘来给你吃,可好?”
“在哪?”
“你去不得。没路,还容易碰到虎豹蛇虫的,咬一口不是玩儿的。”唐惜时已经决定就用野果来换宵夜,道,“蛋饼的事可说定了。”
唐惜春哼哼着,“我晚上睡的早,你就不能晚饭自己留点出来,到夜里饿了隔水热一热不就成了。”他是死活不愿意起来给唐惜时做宵夜的。
唐惜时板着一张老脸,“你看他们烧饭,没一个好吃的,惜春,你天天喊我弟弟喊的那般亲热,就让你给我烧个宵夜,看你这不情愿的劲儿。”
“这是两码事,大哥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能跟你们年轻人比。你看,我昨晚没睡好,眼圈都是青里泛黑。”唐惜春抬着一张嫩豆腐脸给唐惜时瞧。
唐惜春人生的俊,皮子嫩的能掐出水来,脸上是自然蓬勃的血色,细腻的如同上等的瓷器,两道长眉不染而翠,睫毛浓密投下淡淡的阴影,一双乌色的桃花眼里灵气十足。唐惜时就是把眼看瞎也没看出唐惜春的黑眼圈在哪儿,倒是一阵阵淡淡幽香萦绕鼻端,他吸了吸鼻子问,“惜春,你擦香粉了?”
“屁!那是女人用的东西。”
“怪香的。”唐惜时捞起唐惜春的袖子嗅一嗅,“哦,原来是衣裳香。薰香了?”山上也没薰香的条件啊。
说起这个,唐惜春完全是行家,他眉飞色舞道,“我看山上有很多花,就弄了花瓣晒干装在袋子里挂在衣柜,衣裳可不就是香的么。”
唐惜时简直无语,说他,“你要把这些心思搁在念书上,早就中秀才了。”
“我也是天天念书的好不好?”唐惜春拈个刺萢递给唐惜时,唐惜时就着唐惜春的手吃了,听唐惜春大放厥词,“我在菜园子来都带着书。”说着,就从屁股底下摸出本圣人书给唐惜时看。
吃了一小盆酸酸甜甜的刺萢,唐惜春把空了的陶盆往旁边地上一放,擦擦被刺萢染红的手指尖儿,握着圣人书翻开,念叨,“温故而知新……嗯,好像是念到这儿了。”
唐惜春一面念着书就开始打嗑睡,“都是惜时弟弟你非叫我半夜给你做蛋饼,精神不济啊精神不济……”长叹一声,唐惜春书扣脸上,没待片刻,鼾声即起。
唐惜时默默的扭过头去。
精力不济……
唐惜时几乎可以想像,以后唐惜春若是秀才试落榜,肯定要说,“都是唐惜时总叫我半夜给他做蛋饼,精神不济啊精神不济……”
只要一想到这种场景,唐惜时无端端打了个寒颤,算了,以后他的夜宵还是恢复水煮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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