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一遍一遍地勾勒着王八尾巴,心想对钱的贪欲,他能控制住,心里有个度,赚够就走。而且魏谦相信,很多人也和他一样,心里有这么个谱,至于血性……他们这些人哪个没有见识过三教九流,而且有些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血性不是那么容易被激发出来的。
他暂时想不出来,于是放下笔,抬手叫过魏之远:“走,跟我出去一趟,给奶奶汇钱去。”
魏谦穿上衣服,先是假装对周遭的路不熟,在路边买了一份地图,拿着地图,还不停地带着魏之远绕圈,绕了两圈,魏之远就明白了。
小男孩敏感得惊人,立刻警惕地想要回头看,魏谦伸手拢住他的后脑勺,制止了他。
他晃晃悠悠地带着魏之远来到了邮局,自己留下五百,剩下的三千五汇给了宋老太,然后拿出一把零钱,在路边买了两个冰激凌,自己一支,魏之远一支。两人一直走到一个相对空旷、周遭没有人的路段,魏谦才轻轻地对魏之远说:“以后不要乱说话,想办法联系你三哥,但是不要被人看见,让他到了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们。”
魏之远奇迹般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同样小声问:“叫他来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等我再想想。”魏谦眼角瞥见路口处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似乎在打量他们兄弟俩,碰到他的目光,又飞快地假装看别的地方。
是个不怎么高明的跟踪者。
魏谦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声音提高了些,转开了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期末考试怎么样?”
魏之远在一瞬间眉飞色舞起来,大声说:“第一!”
由于他经常故意在表现自己“很傻很天真”和表现自己“很聪明很有用”之间快速切换,精分的经验丰富,所以魏之远的角色变动之快,把魏谦都弄得一愣。
魏谦顿了一下,才顺口问:“有并列的吗?”
这时,他们俩已经走过路口,和那个跟踪者擦肩而过,都好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样子。
而魏之远也像个真正的傻逼熊孩子一样,挺胸抬头,毫不怯场地表演了什么叫做“好学生的卖弄”:“我们班从来没有和我并列的!哦,对了,哥,我忘了告诉你了,小宝这次倒数第十,老师点名批评了,还说下学期要找你谈话。”
“……是吗,”魏谦干笑一声,“我怎么那么光荣呢?”
危机四伏中装腔作势得这样到位,竟然还不忘了顺带给宋小宝上眼药!
魏谦想,这小崽子真是绝代了。
傍晚的时候,魏谦接到了赵老九的问候,赵老九先是对他嘘寒问暖一番,嘱咐他爱吃什么就让人去买,第一场打完,给他一个礼拜的适应时间,愿意在当地逛逛,可以叫送饭的给他们当导游。
赵老九还特意提到了魏之远:“你弟弟那个小孩子啊,长得实在是太快了,我看他那条裤子,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转眼都短了一大截……哎,这个年纪真是没办法,就是费衣服。”
他这样说完不算,当天下午送饭的人就带来了一套衣服,一上身,合适极了。
他们刚来不到半个月,魏之远既没有吃高效化肥,也没有变成一颗一夜上天的转基因豌豆,哪能逆天到眨眼就让裤子短一大截?
魏谦知道,这是赵老九在用魏之远警告他。
作为回报,魏谦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衣服,然后咨询了送饭的少年本市最上档次的地方,最后选了一家法国餐厅,带着小远去开了一顿血贵的洋荤。
途中,他表现得就像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一样,举着地图,不停地问东问西,间或抛出几个极其没常识的问题,用尽了办法勾引那少年的话匣子。
魏谦不知道法国菜好不好吃,他选了这家餐厅,是因为走过去刚好要从地下拳场路过。
经过时,魏谦往那边看了一眼,同时捏了捏牵着的魏之远的手。
魏之远立刻会意,装傻充愣地问:“哥,你看什么呢?那是什么地方?”
魏谦也假装尴尬地看了一眼领路的少年,低声说:“别瞎问,那是人家办公的地方。”
领路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过很快就收敛了,顺着魏谦的话音对魏之远扯淡说:“是啊小弟,我们这最厉害的人才能进去办公,你好好长,长大了也能进去。”
正说着,潮湿的风中传来了一股臭味,魏之远捂住鼻子,直眉楞眼地对领路少年说:“你们俩糊弄小孩,臭死了,我觉得那地方一点也不厉害!”
只见一个大垃圾车从一个非常狭小的路口里开了出来,上面放着好几大桶的垃圾和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垃圾袋。
魏谦揉了揉鼻子,心里突然一动——对,那些死了的人都去哪了?
有亲人的自然有人领走,那么那些无亲无故,甚至没留个真名的,他们的尸体到什么地方去了?
魏谦心念急转,装成乡巴佬的样子大惊小怪地说:“哟,你们这竟然有人专门打扫垃圾,我们那边就没有,得自己处理,好几个垃圾堆放点,臭得能把卫星都熏下来。”
领路的少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核心人物,顺口告诉他:“嗯,有收的,拉到城西郊区去,易拉罐什么的能卖的就卖了,其他一把火烧了——哎,快吃饭了,说在这么恶心的事干嘛?”
城西?
魏谦瞄了一眼详细地图,只见那是一大片空地,没有任何机构和显眼的建筑,大概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凉区域,附近有一条小河,从市中心一路蜿蜒辗转地流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心里有了个猜测。
而一个礼拜也眨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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