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
望着心力交瘁哭着沉沉睡去的林蓉蓉,尹智厚轻轻握起她的手,默默亲吻她的手背。即使在睡梦中,她仍然微微皱着眉,眉心一道淡淡的摺痕。
痴痴地望着她,他很后悔。
“智厚,我是瑞贤姐,我在这里。”
“智厚,别怕,你身边还有我。”
“智厚,瑞贤姐会一直陪着你。”
“嗯,我需要智厚,会一直陪着智厚。”
记忆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童年时瑞贤温柔的声音。是她,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将封闭的自己从那个令人恐惧绝望的黑暗中拯救出来;是她,默默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微笑着陪伴他成长,理解他、支持他、鼓励他。
“如果说,我在这里有不能抛弃的人的话,那就是智厚你。”
“不管我选择怎么做,都是希望我们智厚能够幸福。凡是对你好的人或者事,我都会为你高兴。尽管违背本心我还是会去做。”
“智厚,如果爱一个人的结局注定了是悲伤,你还会爱他吗?”
“如果有一天,你醒悟到对我不过是类似爱情的憧憬,智厚啊,我会受伤害,会很心痛。”
她以为他爱上了金丝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想逃走;她说这些话时隐含忧伤的眼瞳,一幕幕过往在脑海里盘旋。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解释说,是因为太恐惧,因为十五年来只看着他一个人,所以才害怕他对她不是抱有同样的感情。
尹智厚忽然想起来,正式成为恋人后,她快乐的笑容,郑重的话语。她将自己的心灵完全对他敞开,不只是处处表现完美的姐姐,而是能和他共同承担责任、同时也会撅着嘴说‘我好累,不行了,你哄哄我’的——他的女人。
“走慢一点,不要给我留一个背影。如果我没有跟上你的脚步,请你放慢步骤等我一会。”
“智厚,我再强也只是个需要你的女人,这一点你不要忘记。”
“确实完全不用害怕,我们智厚会保护我吧?”
她温柔的提醒、信赖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确定自己今后的人生目标的?——接手爷爷的水岩财团和诊疗所,让爷爷安享晚年;成为能够保护瑞贤、让瑞贤安心的男人,她需要的,他会努力给她。
现在这个带给她伤痛、让她哭泣的自己,他自己都看不起的尹智厚,真的很差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智厚觉得视线朦胧脸庞上一片潮湿,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对不起瑞贤,分明是想要照顾她,想要让她幸福的,为什么到头来,那个深深地伤害她、让她哭到崩溃的人,偏偏会是他自己?
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臂中,尹智厚懊恼悔恨。他真的也不想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是他绝对不想看见她收到一丁点伤害的,那一定是瑞贤。
一开始,尹智厚提议易正和宇彬发挥发挥他们花花公子的魅力,好让夏在景转移目标放过俊表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会造成如今的后果。朋友们勾搭的计策失败,而夏在景表现出对他感兴趣的最初,智厚只是想顺水推舟,只是想帮俊表渡过一劫再说。
因而,当婚礼前一天夏在景拒绝了俊表的跪地乞求谅解、反过来找智厚问可不可以喜欢他的那一刻,智厚没有出口拒绝,而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后悄然沉默。
谁曾想,具俊表的婚礼烟消云散,他原本平静的日子却开始混乱。夏在景,毫不掩饰地表白喜欢,一次又一次。
尹智厚不是没有对她解释,不是没有跟她道歉,甚至不是没有对她说重话,但夏在景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始终缠在他身边。对着智厚,在景总是笑脸相迎,哪怕她说十句他也不回一句,哪怕他连一个微笑都欠奉。
如果是别的女人,尹智厚会满不在乎的直接无视。偏偏这个夏在景,看见她,尹智厚就会觉得词穷理亏,虽然头痛,却只能任由夏在景在身边盘旋。
尹智厚从不曾有过背叛瑞贤的意思,他隐瞒她,不想跟她说夏在景的事,只是不想她费心。一个跟自己不着边的金丝草,就能够让瑞贤考虑了那么多,忽然听说了夏在景的意外存在,尹智厚不知道瑞贤会怎么纠结。
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只希望他们相聚的时光甜甜蜜蜜,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说服夏在景放弃。
时间静静地流淌,不知不觉过去了四年,面对夏在景,尹智厚只觉得亏欠,只觉得无奈。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解决问题,完全没有想到林蓉蓉会突然回国,突然知晓了一切!更没有想到当自己拒绝了夏在景之后,她会以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回应。
手指上被碎瓷片划开的伤口被水浸泡后隐隐作痛,但这都不及智厚听见林蓉蓉说她会离开的时候疼痛,更加赶不上方才他听见林蓉蓉说她很疼很怕的时候来得疼痛。
她问他,她可不可以不勇敢,他的感觉,只想流泪。
四年前,她是他的姐姐,他的女神。他被她呵护着长大,几乎是抱着理所当然的心情享受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四年,她是他的恋人,他的公主。他只想将她捧在手心,护在怀里,期待自己长成参天大树为她挡风遮雨。
假如他让瑞贤因为夏在景的存在而逼迫着伪装坚强勇敢,那便好似他亲手拿着尖刀在一下一下剜着自己的心头肉。
他怎么受得了她的眼泪?
在尹智厚心底,比夏在景寻死更加可怕的事,就是他的瑞贤在哭!
痴痴地望着林蓉蓉纯净的容颜,尹智厚默默垂泪,直到爷爷打开房门,做手势让他出去说话。
抬手擦了一把脸,尹智厚在客厅里与爷爷并排坐下,垂着头默不作声。他神色郁郁,爷爷尹锡荣的表情也不愉快。
干咳了一声,尹锡荣正襟危坐,严肃地训道:“孤男寡女怎么能关着门共处一室,谁教你的?事到如今,你别想着杂七杂八的,你们两个也不小了,该把婚事办一办了。”
尹智厚惊讶得双眸微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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