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二少爷道:“这也算她的报应了。”
嘴上是这么说,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捏得泛白。
温柔没睁眼,倒也听得见四周的声音,闻言冷笑一声,沙哑着嗓子道:“可不就是报应吗?遇见你这种禽兽,嫁进来自讨苦吃,怀了孩子还被硬生生打没了,可不就是杜温柔的报应吗?再喜欢你,她自己就该去死!”
噼里啪啦一顿乱骂,温柔反而觉得疼痛轻了些,大概是光顾着想该怎么骂了,没再留意肚子有多疼。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愣,凌挽眉本来也想骂这二少爷简直禽兽来着,可被温柔把话全骂了,她倒是冷静下来,看了看萧惊堂,有些担心。
这么骂他,他该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杜氏扔出去吧?
旁边的大夫都考虑要不要给床上这人扎两针,好让她别再激怒二少爷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萧惊堂没生气,一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反而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道:“这么恨我?”
“我他妈岂止是恨你。”温柔眼泪哗哗地掉:“别让我有机会活过来,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我非得让你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偿命!”
她不是这里的人啊,她就是一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吃瓜群众,不是她的身子,不是她的丈夫,可怎么偏偏就有了孩子,还这么莫名其妙地就没了!就算是看电影她都得跟着主人公伤心一把,更何况现在她还是真正的当事人。
孩子是无辜的啊!虽然不是她乐意接受的,可既然都到她肚子里了,怎么说走就走?
眼里晦暗不明,萧惊堂淡淡地道:“就凭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活过来?”
“我一定会比你晚死!”温柔咬牙切齿地哭道:“我要亲眼看着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断子绝孙!”
好狠的话,听得凌挽眉都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温柔。”
“那也要你有那个命。”床边的二少爷依旧不恼不怒,慢条斯理地道:“看你这疼得要死的样子,估计活不过今晚。”
“我死了也会变成鬼扰得你家宅不宁!”眼睛都气红了,温柔伸手就掐着他放在旁边的胳膊,一点没省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狠掐!
“二少爷。”看着他被掐得隐隐有血痕的手,大夫惊喊了一声:“您要不先走吧?”
萧惊堂没动,任由温柔掐着自己,低头看着她的脸。
生他的气,倒是有了点血色,力气也还大,看来死不了。只是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里头清凌凌的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被愤怒和痛楚填满。
下意识的,他伸手就将她贴在脸上的鬓发挽去了耳后,露出她一张被汗水浸湿的脸。
阮妙梦怔了怔,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凌挽眉也不吭声了,后退两步,转身去吩咐丫鬟准备补品。
萧二少爷就一直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激怒温柔,然后听她骂上自己半晌,再掐上自己半晌。
“怎么,没力气了?”感觉掐着自己的力道小了很多,萧惊堂一顿,皱眉看着温柔:“就这点出息?”
“我要是还有力气,会去挖你祖坟。”有气无力地骂了最后一声,温柔垂了手,陷入了昏迷。
“大夫!”神色一紧,萧惊堂连忙将旁边的大夫抓过来,皱眉问:“她是不是死了?”
大夫摇头,翻看了一下眼皮,道:“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得给她喂点东西。”
“药房里还有人参。”旁边的萧管家连忙道:“老奴去拿?”
“她已经不是二少奶奶了。”面无表情地起身,萧惊堂道:“没有给丫鬟吃人参的道理。”
那难不成就有让丫鬟掐主子手掐得鲜血淋漓的道理了?萧管家颇为不能理解地看了他的手一眼,也没敢反驳。
“去把扔在后院的废参拿来给她吃。”二少爷道:“拿两根就是。”
扔在后院的……废参?
听着这话的人都难免觉得二少爷刻薄,就算杜温柔不是二少奶奶了,好歹也流的是他的孩子,竟然人参都不给,只给废参。
然而萧管家和巧言却知道,二少爷后院里晾着的哪里是什么废参啊!分明是药性极好的参王,都没敢晾在别处,特地放在二少爷眼皮子底下,还让人看守着。
不给吃人参,倒舍得给参王,这是个什么想法?
巧言笑了笑,善解人意地道:“奴婢去拿吧,顺便再宰一只瘦弱的鸡崽子,给温柔炖个汤。”
“嗯。”萧惊堂颔首:“你去吧。”
阮妙梦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再喜欢银子也没像这么抠门啊?”
“无妨。”慕容音低声道:“咱们几个出银子给二少奶奶……不对,是给温柔做点好的吃。”
“嗯。”几个姨娘嘀咕着各自分工,留云点胭在这儿守着,其余的人回去拿银子的拿银子,拿东西的拿东西。
温柔躺的房间是巧言的下人厢房,云点胭小声问了萧惊堂一句:“二少爷,妾身能把温柔带回逍遥阁吗?也免得打扰了巧言姑娘休息。”
“不必。”萧惊堂道:“我院子里有柴房,收拾收拾她就能住。”
“可……她这血要流好几天,柴房那么脏,会生病的。”云点胭皱眉:“女儿家一生病,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病根。”
“关我什么事?”萧惊堂冷笑:“她害死了人,人家也是一辈子都毁在她手上了。”
云点胭一愣,看了萧惊堂一眼,打了个哆嗦,抿唇不再说话。
于是温柔当真被移去了思狂院的柴房,只是这里的柴房倒是很干净,旁边的柴火堆已经用白布盖了起来,地上也铺了毯子,架子床带着帷帐,半点灰尘也没有。
“还算有点人性。”凌挽眉带着人将温柔放进去,叹息道:“只是她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拿命过!
温柔在一片混沌中挣扎,仿佛又看见了杜温柔。
她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了过来,掐着她的脖子血红着眼道:“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你……放手!”一脚将她踹开,温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抢我台词恶人先告状?你告诉我到底是我害你还是你害我?做人要讲道理,我帮你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本来还过得好好的,却被你的孽账扯下了泥潭,你还有脸掐我?”
死死地盯着她,杜温柔摇头:“不是我的错,不是!”
“你敢说杜芙蕖不是你杀的?”温柔冷哼:“为了抢男人,都敢背上人命债了,你也不怕杜芙蕖的冤魂来找你算账?”
微微一愣,杜温柔垂了眼眸:“她从来没有来找过我,我也在等,可她不来,那就不是我的错,说不定是她自己想死呢。”
温柔:“……”
她还能给这人说什么?只能四个字:妈的智障。
杀了人没冤魂缠身就觉得自己没错,简直神逻辑!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要完成这种人的心愿?
突然有一种放弃的冲动。
“温柔?!”床上的人陡然虚弱起来,身下的血也突然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花,凌挽眉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去找大夫。
萧惊堂就在隔壁,闻言便直接跑了过来,看着这场面,皱眉低喝:“怎么回事?”
“大夫说血流得正常温柔就会没事。”旁边的慕容音低声道:“但若流得多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眼神暗了暗,萧惊堂走到床边,低喊了一声:“杜温柔?”
正与温柔掐成一团的杜温柔听见了喊声,微微一愣。
就趁这个时候,温柔一把就将她推到了旁边一个巨大的坑里。
她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个坑,反正直觉告诉她,杜温柔下去了就很难上来。
刚从毒药和重伤里恢复的杜温柔虚弱得很,对身子的控制没有以前那样厉害,也打不过温柔,所以掉在坑里也没办法,只能咆哮:“这是我的身子,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你反省一下再出来吧。”温柔撇嘴:“做了坏事还不知道错不知道改,是你的身子又怎么了?只要还与我的性命相连,我就不会任由你这种人继续惹麻烦。”
“我错在哪里了?”杜温柔忍不住大喊:“谁都是为了自己在活,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人是群居动物。”步子没停,温柔道:“在人群里过日子,你就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不替别人考虑,反而威胁到其他人的性命,你就活该被群起而攻之。自私是人性,但你不能任由它自己生长,变成你恶心的个性,那样没人会喜欢你,你也没资格要求别人喜欢你。”
杜温柔皱眉,看不见温柔的影子了,却还能听见虚空之外有萧惊堂的声音不停地传来。
“杜温柔?杜温柔!”
“……你叫魂还是怎么的?”身子一沉,温柔半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道:“死了都能被叫活。”
萧惊堂:“……”
扫了他难看的脸色一眼,温柔不耐烦地道:“你怎么又在这儿?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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