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句话,可是要做到却没那么容易。我第一次为自己冲动的个性后悔,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从此我明白,有时候,沉默和隐忍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我和谢东方回府的时候,天已擦黑,君祈道不在府中,听说是皇帝沉疴,身为内阁大臣的他需守在皇塌前,极有可能彻夜不回。
当我带着给小葭打包的美味走回岫云小筑时,灯火通明的样子让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我和谢东方疑惑地对视一眼,快步走进去。
数十名护院擒着灯笼站在台阶下,灯光将院里几棵西府海棠照得惨白一片,在夜色下树影斑驳,随跳动的火苗摇曳不止。
四个侍女端端正正地站开两边,正中的檀木太师椅上,赫然坐着贾玲珑。她依旧华服丽妆,搽得粉白的脸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白而可怖。
“小姐终于回来了?”
贾玲珑用绣帕拭着指甲,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小姐——唔——”
我一惊,才见右侧养莲花锦鲤的大缸旁,小葭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嘴被捂着,脸上早已哭花了,隐约还可见干过的泪痕,看来已经跪着很久了。
“小葭!”
我心里一疼,扑过去抱住她,可随即有两个护院将我拉住。
“你们干什么?”
我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护院面无表情,箍紧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不得对小姐无礼!”谢东方大喝一声。
他轻轻拉了那两护院一把,我觉得手臂一松,两个大汉被他轻易拉开,惨叫着跌倒。
“废物!”贾玲珑眉间闪过一丝不满。
我脑筋飞快地转了一转,我与贾玲珑的过节也就那天百合田一事,她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我低眉绞了绞手指,难道是对我出府一事心存不满?不过,我出府有谢东方陪着,算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罪过,何必这么兴师动众,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脑中忽然闪过昨夜,后门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就是她。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她森冷的目光,昂首相问。
“三娘!不知小葭犯了什么大罪,三娘要如此惩罚她?”
“小姐难道不知么?”贾玲珑故作惊疑,慢慢道,“这也是因为小姐你啊!我君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南淮最尊贵的名门望族!小姐生在君府,怎么难道忘了名门小姐该有的礼仪了吗!什么时候准许你私自外出?而且还打扮成这么不男不女的样子,传出去我君府的脸往哪搁!”
果然是为这事!我冷冷一笑,满嘴君府君府,少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
“我没忘!但是三娘请你弄清楚,一,我没有私自外出,一路上都有谢大夫陪着;二,三娘你不这么大肆张扬,谁去丢君府的脸了?三,南淮的名门望族众多,且不论皇族旁支东陵、南门、西乞,尚有御封一等卫国公、安国公、平国公、定国公,何时我君府成最尊贵的了?”
“你——”
盛怒的贾玲珑又一掌掴下,她还打习惯了不成!我扼住她将要落下的手腕,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疑,随即缓缓放下手臂,神情松落下来。
“小姐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呀!”没有发怒,她居然还笑了笑。
“书静不敢!”
“小姐年少不懂事,自然是没错的。”
我诧异地皱皱眉,这不像贾玲珑的风格,居然对我和颜悦色?
“小葭!”突然,贾玲珑脸一转,脸上顿时冷若冰霜,“你这贱丫头!是谁教你这么伺候小姐的?小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知道君府的规矩吗!”
“小……小葭……知道!”
小葭跪在那,身子颤抖不已,仿佛用手撑着地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知道?那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
“今天是我那可怜的姐姐的忌日啊!姐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留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呀!”贾玲珑哭得呼天抢地,“姐姐呀!静儿不懂事不知道要祭拜你!可恨这些下人也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啊!有这些个贱人,把静儿给教坏了呀!姐姐!我真是没脸见你啊!”
“三……三夫人!是小葭没有伺候好小姐!小葭再也不敢了!”小葭吓得赶紧磕头。
贾玲珑哭得脸都花了,我冷眼瞧着她,原来唱的是这出!小葭明明告诉我,因为君祈道怕睹物思人,君府从来不大肆祭拜夫人!她是要趁君祈道不在府中兴风作浪!
“做奴才的要记着自己的身份!”贾玲珑一抹泪眼,瞬时换上霜严的神色,厉声大喝。
“是!是!奴婢谨遵三夫人教诲!”
小葭趴在地上,颤抖的肩膀尤显单薄,虽然我跟她相处没多久,但她对我的情意却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第一份暖意,见她被如此欺负,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况且,贾玲珑这是故意给我好看,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娘!小葭是我的丫鬟,怎么处置自有我来,不必劳烦三娘费心!三娘说的对,做人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我冷冷地说,刻意提起身份二字,提醒她就算今天做了夫人,也改不了奴婢的出身!
贾玲珑常为自己的奴婢出身自卑,做了夫人便时时拿夫人的身份压人,我就遂她的意,叫她好好记起自己曾经也不过是个奴婢——她现在常常欺负的奴婢!谁叫她非要把人排个高低分明!
触到她的痛处,贾玲珑果然气到发疯,也忘了伪装,扭曲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
她抖动着肩膀,狠狠地抬起手臂。
“给我打!鞭二十!不!四十!”
声音颤抖,那恶狠狠的语气仿佛要把我千刀万剐,饮血啖肉,可是,她不敢动我,便将一腔怒气发泄在小葭身上!
手腕粗的藤条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一声令下,那执鞭的高大护院便狠狠地落鞭!
“啊——”
小葭一声惨叫,藤鞭在她纤弱的背上撕开一道大伤口,血痕立现,就算是个强壮的男人,也熬不过二十鞭,她分明是要小葭的命!我几乎惊呆了!
“小……小葭不敢了!三……三夫人饶命啊!啊——”
又是一鞭落下,小葭头上大汗淋漓,熬不过昏了过去。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我大叫一声,冲过去护在小葭背后,“谁敢打就打我!”
藤鞭停在空中,我还是君府的大小姐,我看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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