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答应过北宸天衡不会为君祈道或北宸少垣的事强出头,但我还是去天牢看望君祈道。
这一面,我才明白,北宸天衡不让我掺和的道理。
天牢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那股霉烂的腐朽味道,一下子令我想起苍野之狼大开杀戒的场面,一阵干呕,我忙捂住嘴鼻,快步随狱卒走进去。
君祈道被关在最里头,竟把他当作穷凶极恶之徒!
已经打点过的狱卒为我打开了牢门,黑黢黢的牢房里骚腥味扑鼻而来,我打发了狱卒,摸索着点燃他塞给我的一小截烛头。
微亮的烛火跳动着,我看到君祈道正蜷缩在薄薄一层稻草上,抱臂对墙而眠。
“父相!”我轻轻唤了一声。
他的身子抖动了一下,转过头来。
我骇然,君祈道原本花白的头发仿佛一夕之间染雪,脏乱的胡须贴在面上,愈显苍老,才几日不见,意气风发的当朝宰相竟落魄成这般模样。
他见到我,污浊的眼涤荡般陡然亮了起来,我不禁湿了眼眶,哽咽着将他扶起。
所为患难见真情,这会他该明白,我这个“女儿”不是白生的!从他紧握着我肩,我就知道,他多年来的成见该是消了。
“静儿,你不怪爹么?”他望着我,满眼悔恨和歉疚。
我摇了摇头,君祈道也是至情之人,若非对杜含容用情至深,他也不会对君书静有如此畸形的恨意。
“哥哥不在,静儿自然要替哥哥做他该做的事!”我握住他的手,定然道。
“你不该来啊!”唏嘘半晌,君祈道竟叹着气。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微微摇晃着头,一副极其无奈的模样,随后我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超出了我的想象。
君祈道私通敌国确实属实,不过他通的并非突原,而是曜桑。
神秘的凤裔阁,不是江湖组织,不是朝廷部门,幕后却来自邻国曜桑。君祈道因为朝贡与之结识,而后凤裔阁以查出谋害杜含容的凶手为诱饵,利用君祈道为他们做事。
北宸天衡似乎也与凤裔阁有交易,他知道君祈道和凤裔阁的微妙关系,所以不可能放过与曜桑暗通的他。君祈道自知北宸天衡不会放过他,才担心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前来探望。
原来,北宸天衡之前警告我的并非恫吓,他是真的想要帮我,甚至以皇妃的身份威胁我,只是希望我不要卷入这件事,他也真是用心良苦,我却一直没有明白。
不过,现在看来,凤裔阁,或者说曜桑,谋划非浅。
杜含容之死分明与“至情”有关,“至情”为贾玲珑所有,而贾玲珑正是凤裔阁的杀手“七杀冥神”之一,两者的关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不过,按理,杜含容被害时君祈道还不是羲国宰相,凤裔阁没有杀她的理由,必定还有别的缘由,只是后来恰好利用了这一点罢。
至于北宸天衡,和凤裔阁搅和在一起的理由无非是为了扫除北宸少垣这尊障碍,只是,凤裔阁却没有他想象的单纯,也许他还不知道,凤裔阁同样有怜儿这样的奸细埋伏在北宸少垣身边。
我不禁想起北宸少垣的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凤裔阁,或者说,曜桑,野心不小。
从天牢出来,我心情愈加沉重,此番看来,北宸天衡是必杀君祈道不可,我该如何救他?
回到别院,果见尹易匆匆迎我,他一脸的凝重。
“少爷!神武军那边传来的消息,皇上他——”尹易做了个“杀”的动作。
我一怔,这么快!
“消息可靠吗?”我皱眉思索起对策。
尹易点点头。
“太皇太妃施压,众大臣无人敢求情,皇上怕是下定决心了!”尹易担忧地望着我,“我们该怎么办?”
“告发!”我抬起头,坚定地对他道,“你就写君相结党营私,勾结朝中诸臣,败坏朝纲!”
“什么?”尹易听错一般,惊讶地望着我,“结党营私历来是重罪,如此一来,君相更无赦免可能!”
“尹先生,你就听我一回!”我诚恳地推推他,“你手上该有足够证据啊,赶紧去写!”
尹易依然疑惑不已,但在我的坚持下,奋笔疾书,很快将“罪状书”写好。
吹干纸上墨迹,我收入袖筒,但愿这有用。
“尹先生,我现在就进宫,等我好消息吧!”不等他回话,我便赶忙出门。
还未走出大门,竟与迎面进来的苍暮撞了个正着。
“苍暮?”我讶然,他已经回来了。那么——我向后头一望,果然,小葭泪盈盈地朝我扑了来。
“少爷!”碍于苍暮在场,小葭抹了抹泪,没有往我身上蹭。
“小葭!你们可回来了!”我开心地拉住她,上下打量,似乎比以前胖了些,看来一路上苍暮照顾得还不错。
“秋天,你先帮小葭打理打理,我有急事,回来再说!”没时间叙旧,我只好先将小葭扔给秋天。
秋天点点头,利索地接过包袱,挽着小葭进门。
可是,我一脚未迈出,苍暮却拦住了我。
“王爷吩咐,君学士还是留在别院为好!”苍暮附近我耳边,轻声道。
我警惕地看他一眼,北宸少垣又打了什么主意?
“为什么?”
“御史台**君相结党营私,正在严查,君学士嫌疑最大,王爷吩咐不要轻举妄动。”苍暮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却大为震动,御史台先出手了!
不对!一定是北宸少垣授意,他先我一步做了这件事。
“苍暮,帮我回王爷,谢谢他!”我感激地笑笑。
苍暮点点头,但我没漏掉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疑惑,他也不解为何北宸少垣对君祈道落井下石,我反而还感谢他吧,不过他只是忠于职守,回去覆命了。
我与尹易回书房,是时候,也有空闲可以对他作一个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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