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为什么?”
慕容夫人笑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肩上有整个鹰贝舍。”
阿四:“少爷肩上也有整个司马家。”
慕容海摇摇头:“不一样。司马家和朝廷渊源极深,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官道和江湖路两种方式去解决。鹰贝舍纯然是江湖帮派,如果当家能与别的大帮派联姻,那么鹰贝舍就能站得更稳,否则……你知道的,鹰贝舍是情报贩子,得罪的江湖人和江湖帮派绝对不少。”
阿四愣了半晌,讷讷道:“没有别的路子吗?”
慕容夫人吃了颗蜜饯:“其实我觉得别的路子是有的,但在当家看来,全都比不上这条路牢靠。”
“当家不能冒险。”慕容海补充道,“老当家只有他一个孩子,鹰贝舍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没条件冒险。”
司马凤说完那句让自己发热的话,发觉迟夜白愣了一会儿,默默把手抽走了。
……说得不对么?
司马凤紧张起来:“小白?”
“酒喝完了,你回去歇着吧。”迟夜白起身道,“明日一早要启程,别睡太晚。”
“……你生气了?”司马凤连忙改口,“我说错了,你才是我的意中人。我是不是,倒没太大关系……”
“没生气。”迟夜白顿了顿,放轻了声音,“非但没生气,还有些高兴。”
司马凤嚯地站起。
酒气烘得两人的脸都热起来。司马凤站得很近,迟夜白嗅到他身上的气味,是桂花酿,还有别的,总之都是他不讨厌的气味。温暖的气味,令他脸颊发烫的气味。
他狠狠眨了眨眼,开口道:“罢了,你回去睡觉吧。”
司马凤诧异地皱起眉头。迟夜白仿佛明白了他的话,又仿佛不明白——他突然意识到,迟夜白不是不明白,是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笨拙地回避了。
“……我觉得自己挺蠢的。”司马凤低声说,“我蠢,你太可恨。”
他低头抄起桌上的半杯残酒一口气喝完,转身大步走向矮墙。这墙他少说也翻过几百回,即便看不到也知道位置在哪儿,伸手攀着墙头一跃便稳稳落在了上面。
“迟夜白,算我白说了。”司马凤回头说,“你个胆小鬼,你个混帐。”
迟夜白:“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说的每句话都是清醒的,包括你装糊涂的那句。”司马凤恶狠狠道,“这样有意思么?你觉得有意思么?”
“没意思。”迟夜白被他的口吻激起了一些怒气,声音也不觉提高,“你也懂的,何必一次次来撩拨我?确实没意思,所以我说罢了啊!”
话音未落,司马凤已经跳回去了。
第二日启程之前,阿四到院子里去唤司马凤。
进去才发现司马凤早就起来了,正趴在矮墙上窥看隔壁迟夜白的房子。
“少爷。”阿四在背后喊他,“迟少爷早就起来了,半夜时还在鹰棚上面练功。”
司马凤回头:“练什么功?”
“不晓得。慕容海说迟少爷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在鹰棚上头呆坐,不过谁都不敢说是发呆,只说迟当家在练功。昨儿晚上还下了点儿雨,可他也没下来。”
司马凤心道怪不得没声没息的。他从墙上跳下,问道:“现在呢?人在哪儿?”
“大家都在门外等你。”
“快走快走。”司马凤连声催促,整整衣衫大步跨出去。
昨夜他跳回自己院中,才一落地就后悔了。说的话有些重,有些不管不顾,令他心头惴惴。可后悔归后悔,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他辗转反侧地睡了一宿,一早就趴在墙头等迟夜白,谁料完全没等到。
众人果真在外面等着了,司马凤竖起耳朵细细地听,发现迟夜白和他那匹马站得很远,离自己最远。
他十分懊恼,恨不能窜回昨夜,把那个跳上墙头撂狠话的自己推回去。
一路前行,马蹄声声。此处距离青河城已经不远,日头升起来不久,便听到阿四在身边说已经看到了城门。
在渐渐嘈杂的声音里,司马凤听见迟夜白牵着马,来到自己面前。
“酒醒了吗?”
司马凤精神一振:“醒了——不是,我没醉。”
“下来吧。”迟夜白冲他伸出手。
司马凤立刻抓住了,扭扭捏捏地下马。
众人牵马进城,才跨过城门便听见热闹声浪扑面而来。迟夜白在他身旁轻声告知眼前物事。进城之后,司马两人和傅孤晴便一同去了官府,因司马凤身边有迟夜白,他俩十分放心。
阿四仍旧跟着司马凤,趁着迟夜白去跟青河分舍的探子碰头的机会凑上来问:“少爷,你跟迟当家和好啦?”
司马凤愣了一阵才明白阿四说的不是昨夜的事情,便敷衍回答:“好了。”
阿四眼神中隐含悲悯:“少爷啊……”
司马凤:“什么?”
阿四:“我觉得,迟当家是不舍得跟你生气的。”
司马凤:“哦?”
阿四连连点头,自觉十分有道理:“不然为何你每每惹他生气,只要你一示好,他立刻就原谅你了?”
司马凤眉毛一挑,也觉得他说得十分之有道理。这时迟夜白已大步走了回来。
“我们去找甘乐意的师兄吧。”迟夜白说,“他师兄叫甘好,是个闲人。”
甘乐意从小跟着老仵作学艺,而甘好正是这位老仵作的儿子,也是甘乐意的师兄。
在鹰贝舍的情报贩子眼里,甘好是个挺受欢迎的人物。他擅长制毒,也擅长解毒,且救人时没什么苛刻条件:看顺眼了就给你解,看不顺眼的时候钱够了也给你解。每日都有无数江湖人递出真金白金,从鹰贝舍的贩子手里买来甘好的消息,再千里迢迢地赶来找他。
“这么好找?”司马凤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什么江湖奇士,见首不见尾那种。”
“确实见首不见尾。”迟夜白说,“到了。”
司马凤在嘈杂人声里抽抽鼻子,只闻到浓浓的血腥之气:“这什么地方?”
“肉铺。”迟夜白说,“甘好开肉铺的。”
三人正站在甘记肉铺面前。肉铺里挥舞着斩骨刀的精壮男子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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