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日,因为这场荒谬的婚事,沈风一下子受到冷遇,夫人冷眼不待见,唐夫人对晴雪再教育,婳瑶可岚倒是忙忙碌碌,似乎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想她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而且婳瑶个性有些特别,该生气的她不生气,不该生气的,她反而生气,沈风到现在还摸不准她的脾气。
当然了,沈风光靠摸,是比较有难度。
原本以为婳瑶是天府中比较正常的人,如今看来,她的个性也十分古怪,不过个性问题并不影响夫妻间的感情,许多夫妻都是相反的个性,只要三观符合,就没有大问题。
——才女房内——
沈风装模作样为房间中的炉火添置炭块,发挥脑中的知识,讲道:“晚上烧炭取暖的话,记得窗户打开一些,否则会吸入有毒气体。”
“女子夜寐皆要关门闭窗,不过在你府上便不忌讳了。”夏嫣然没有在顾碧落面前隐瞒和沈风的关系,正如她的个性一样——落落大方。
无论古今中国女性,娇羞都只是在一切包装之前,在这一点上,日本女性反而相反,日本女性是包装卸下之后才亚麻跌亚麻跌。
沈风已许久没有和才女单独相处过,转而道:“顾小姐,你来找嫣然有什么事?”
顾碧落冷淡道:“府中遭到巨变,难道不该来与嫣然相谈么。”
“应该应该!作为始作俑者,我要付最大的责任。”在这件事上,沈风肯定要再三表明态度。
这时,顾碧落与夏嫣然同一了口径,异口同声道:“这是自然!”
沈风细想一下道:“明日我便派遣一个账房的人去清查一下大学士府的损失,将他日双倍赔偿,在大学士府没有重建之时,便请二位在我府上住下,我一定好好招待!”其实过一阵子,沈风已经准备将婳瑶、可岚、大小姐、嫣然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夏嫣然娇羞地笑了一下,顾碧落冷哼一声道:“不必装模作样,好好对待我妹妹便是。”
汗,没想到顾碧落这方面倒是挺开放,想当初她还鼓励我去追求她妹妹,沈风信誓旦旦道:“当然。”
顾碧落又与夏嫣然聊了一些话后,便离开了房间,在这点上,顾碧落一向是光明磊落,不会故意为难沈风,恩怨归恩怨,她从来不会利用其他事情寻私。
“我姐姐是否别具一格?”进入夜半,烛光下的夏嫣然显得温婉可人,带着恬静的笑容为沈风倒了一杯茶水。
夏嫣然的闺房是沈风特地让人准备的,完全是按照她在水榭时的寝具而布置,格局简约优雅,在一面曲屏风旁列置着书架,书架上的古代散发出淡淡的书卷味,踏在堂厅上便觉得怡然自得。
夏嫣然轻笑了下道:“她平时看似严厉,却极少干预别人,你来猜猜,我和她幼时何人父亲生气的多?”
这个问题有意思,横竖看夏才女都是一个安分不下来的主,左右想顾小姐都是一个早熟的乖乖女,沈风不假思索道:“你!”
闻言,夏嫣然娇嗔地睇了他一眼道:“你便是这么看待我!那你便错了,幼时我每日待在府中,而她便整日出去山上河边戏耍,甚至将捉来的虫子拿来戏弄府上来客。”
这么野!没想到顾碧落小时候是这样的,与她现在简直判若两人,沈风顿感有趣,偷偷笑了下。
“你也觉得好笑么,可别告诉她是我说的。”夏嫣然促狭道:“她最不喜人谈起她幼时的荒唐事。”
沈风反而听得有趣,催问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你再跟我说说她小时候都做过什么事??”
夏嫣然窃笑几声,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噗,她幼时听了一位来客说肚子有墨水,她便去书房内将墨水喝下。”
“哈哈!”沈风顿时乐了,原来顾碧落小时候这么逗,好笑道:“还有呢?”
夏嫣然忆起早年趣事心头快乐渐渐滋漾,笑靥铺点在脸上:“还有一事大约在及笄之年(古代女子满了15岁的维称),那年她偷喝了爹的酒,酒醉之后在府中闹到了夜里才消停下来,我记得那日,府中上上下下乱成糟,害到丫鬟们收拾到了天亮。”
没想到她以前那么好动,想起上次她发酒疯的时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顾碧落啊顾碧落,原来你是早有前科,枉我把你称为端庄贤淑顾碧落,你却打我的脸,沈风暗暗窃笑,又道:“别光说她,也说说你,今夜我们便秉烛夜谈,不谈家国大事,不谈风月人生,只谈少年时,如何?”
夏嫣然眼眸泛起喜色,施施然道:“此议甚好,但为了公平起见,你也须与我讲讲年少的沈风。”
沈风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才女也是不愿吃亏的主,不如我们一边烧烤,一边把酒言欢?”
夏嫣然娇嗔道:“你当真要彻夜不休。”
沈风透过窗户望了望外面的湖水,目光寻着那一道白色身影:“我正好在等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教你烧烤?”
夏嫣然除了两次与沈风在野外过夜,却从未吃过烧烤,闻言,几分期待几分担忧:“是否烧肉?”
“你等等,我去让人准备。”
沈风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一会儿之后,便在屋子后面搭起一个烧烤铁架子,架子旁边还放置着一些作料和食物,沈风邀请夏才女过来,然后与她一起烧烤,很快的,烧肉的香味喷溢出来,而旁边也备好了煮好的温酒,两人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小酌温酒,好不惬意。
酒过三巡之后,夏嫣然才回屋休息,沈风则是继续坐在湖边,酒也冷了,烧烤摊也撤,他静静望着湖面上倒影的斑斑月光,时辰一点点过去,不知何时,叶绛裙才回到府中,她一回到府中便会先去湖边静静站了一会儿。
叶绛裙走到湖边,便看到他坐在湖边,旁边是一堆炭火,今夜的叶绛裙似乎有些古怪,眉间微蹙,神情复杂,仿佛是一朵忧郁的百合花。
“你今晚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回来。”见到回来,沈风立即喋喋不休道:“你现在都学会彻夜不归了,非常时期,没事别乱跑。”
叶绛裙神情呆滞道:“你在等我?”
“是在等着教训你!”沈风奇怪地看着她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越来越自恋,难道是我教育方法有问题。”
叶绛裙道:“有话请说。”
这木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暴露智商,沈风突然觉得好笑,摆摆手道:“考你一个问题,你在街上发现地上落下荷包,荷包里面有银两,你会如何做?”
叶绛裙道:“拾起还给失主。”
“很好。”沈风冷笑道:“然后你是不是会去寻找失主,这时候失主会跑过来,你将荷包交给他,但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失主会说荷包里面的银两不止这些。”
叶绛裙蹙眉道:“我并非贪财之人。”
沈风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但人家就这么说,这时候三两路人过来证明荷包的确是你捡到的,人证物证俱在,你无从辩解,这时候你要么被骗钱,要么人也被拐走。”
“骗?”叶绛裙道:“我可自保。”
沈风无语道:“不用你说,看你手上带着剑,别人一看就知道,不用一拳一脚对付你的办法多的是。”
叶绛裙道:“依你之见?”
沈风叹了一声,目光在她脸庞上透露出几分温和:“以后别那么晚回来,你要是丢了,我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你。”
“你——”叶绛裙眼眸微颤:“你在关心我?”此时她心中不由得想起在墓穴中沈风温柔的目光、在云南时无法理解的不弃,还有在偃关内的不忍分离、、、、
沈风莫名一笑,好笑道:“是,很关心你,别骄傲,你是我的手下,我关心你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快去睡觉,别犯花痴。”
叶绛裙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动,心中那些曾经翻涌过的莫名丝绪再次旋起在心头,那个无情无爱的女人正在经历如同破蛹成蝶的变化,她不知她是怎么了,但她心里清楚,她会因为这个男子而感到——
痛苦!
还有——丝丝温暖,但同时,她又十分抗拒心中那份未曾有过的感觉,如此,她矛盾着,仿佛还需一个契机,才可重新绽放生命——真正的破蛹成蝶。
天气变得十分寒冷,是她喜欢的寒冷,但她此时却是畏惧寒冷,并非身体畏惧,而是心在畏惧,在寒冷的天气里,她的心会再次被冰封起来,她不知为何会畏惧,只是不想赶走心中仅存的丝丝温暖。
说着,沈风便回去了房间,途中正好遇到了顾碧落,看她眼神变化,便知她似乎有事,上前道:“你在找我?”
顾碧落言简意赅道:“我方才与广音前辈商量了一番,只怕濮阳宫不会如此简单,尤其是濮阳策与墨画道人。”
顾碧落发现这点并不奇怪,沈风郑重道:“回我屋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两人回到了屋内,顾碧落便道:“想必你知濮阳宫七傅各有所长,其他几位我们皆见识过,唯独濮阳策与墨画道人从未显露过。”
“你进入濮阳宫一段时日,觉得他们擅长何事?”
顾碧落面露难色:“他们二人终日在戏台上唱戏,丝毫未见有其他举动,仿佛便活在戏里。”
“这正是诡异之处。”沈风迟疑半响:“我——”
顾碧落旋即道:“你想试探濮阳策?”
沈风点点头。现在顾碧落与他的默契已经越来越深,又达到了当初在西征的程度,甚至更胜一筹,不然也不会有之前的互相牺牲互相成全。
顾碧落凝神汇聚而视:“我去试探。”
这件事无疑交给她最合适,更何况沈风实在分身乏术,“好,交给你了,我想濮阳策不会对你起疑心,但此时的你是对有仇恨,在他面前只问结果不可问过程。”
“我知道了。”顾碧落转而道:“惠文公主与白石道人查得如何?”
沈风道:“惠文公主迟早会来找我,我相信就在这几日,至于白石道人,现在只知与宋执裘或许有关。”
听到这位朝中重臣的名字,顾碧落眉叶紧紧蹙起:“事情似乎更复杂了。”
沈风苦笑道:“明面的,隐藏的,目前至少存在三方蓄势待发的人,一旦控制不住,我的计划就会毁乱了。”
顾碧落沉默下来,静静思索片刻:“除了濮阳宫有庞大势力竞争皇位外,那便只剩下几位有资格坐上皇位的王爷。”
沈风道:“我早已派人留意,那些王爷终日在自己的封邑内作乐酒色,并未看出怀有野心。”
顾碧落脸容露出忧色,叹息一声道:“这着实令人费解。”她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沈风——”
沈风奇道:“怎么了?”冬夜寒风彻彻,窗外雪片翩翩飘落下来,房中还未升起火炉,便起身去将窗户掩神色上。
顾碧落神情复杂道:“我想除此之外,不应忽视那个人。”
沈风心领神会道:“皇上?”
“如今形势,皇上已然退无可退,我曾向父亲论过皇上,皇上这一生从未被逼到如此境地,他身上总是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顾碧落神色凝重又茫然道:“我们刨清他了吗?我担心——唉。”
沈风道:“皇帝最大的秘密你不是最清楚吗?”
“不!”顾碧落道:“我说的是另一个秘密。”
“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有当一切烟消云散,所有秘密才会浮出水面。”沈风脑中忽然想到一事,“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一点。”
顾碧落不解道:“嗯?”
“一个小孩,皇后的孩子。”
顾碧落皱眉道:“你?”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无辜的孩子,只是想利用一下。”沈风失笑一声,忽然透过窗外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脸色当即大变:“夜深了,你快点回屋休息。”
顾碧落心思正在思索上,闻言,身正影子也不斜:“时间紧迫,我须与你商议清楚。”
“来不及了!”沈风仿佛做了贼似的,急忙将烛火吹灭,大汗淋漓道:“我老婆来查房了!”
闻言,顾碧落气急败坏道:“我们并非在做苟且之事,你如此岂不是变成掩耳盗铃,不可,我要去解释清楚。”她又气又恼,被这家伙这么一搬弄,两人倒像是一对野鸳鸯。
“别别,婳瑶只是来看看我休息了没,她看了之后就会回去。”沈风急忙拦住她,目光望着外面,果然,婳瑶只是夜里起身来看看他,然后又回屋休息。
“好险好险,要是被婳瑶发现,她今晚一定失眠。”沈风按着顾碧落的肩膀蹲在地上,他这么一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放开我——哼!”被他这么一折腾,顾碧落心已定不下来,哪还有心情去谈论正事,怒气冲冲地回屋休息。
翌日,沈风便怂恿着唐大小姐出去,一起的人还有厉亥,这三个人搭在一起准不干什么好事,而他们这次要去地方正是京城集权之处——相府。
“晴雪,这次成败与否就靠你了。”来到相府外,便先停下来,眼前是天下书上梦寐以求的府邸,当官当到了丞相算是当到了尽头,做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不是一心辅助皇帝治理朝政,那肯定是另有图谋。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来之前,唐大小姐打扮成一个俊俏书生,眉清目秀,简直是少女杀手。
“一会儿宋夫人出去跟你约会,她是你的笔友,很仰慕你的才学,到时候厉大哥会制造一场捉奸的好戏,到时候你只要配合他即可。”在半年前,沈风早已让问书师叔不断与写诗给宋夫人,宋夫人与信中的书生神交已久,很是仰慕信中这位书生,据沈风所知,早年宋夫人也是很仰慕宋执裘的才学,但后来夫妻貌合神离,才有了之后的家丑。
“唐姑娘,沈兄弟已将事情吩咐给我,你便放心好了。”
吩咐了几句后,沈风便与他们告别,走到相府大门前,果然不出所料,府中人将沈风拒之门外,不说私人恩怨,与当下,宋执裘拒绝见客乃是合情合理,保正他一直以来的位置。
但宋执裘真的不偏不倚吗,若非青石道长的提醒,沈风差点忽略这个人,这个看似中立,却一直等着鹬蚌相争的相国。
首先是宋行军,如今掌控一半的天策府,看似是为皇帝所用,实则为宋执裘,相国加上宋行军,这股势力不可小觑,他日就算沈风篡权成功,宋执裘也大可以另立新军,独揽朝政,如果宋执裘背后的人真是白石道人,这个假设便不止是假设,而是必然的后果,到时候沈风的计划又将被打乱。
眼下,沈风不得不考虑将是否将宋执裘除去,这人太危险,但冒然动手,便等于断了这条线索,接下来再要找出白石道人就难上加难,所以我这次便亲自来相府。目的便是为了探探宋执裘的底细。
今日沈风没有其他打算,既然宋执裘不见客,那沈风就等他出来为止,今日有的是时间,更不担心宋执裘一直会闭门不见,果然,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下人迎入。
——相府——
“宋大人,打搅了。”走入相府正厅内,宋执裘已是落入高座,态度与上回寿诞完全不同,正是因上回,他成了朝中同僚耻笑的对象。
“不知沈将军登临蔽府有何贵干?”宋执裘简单应和,态度十分冷漠。
沈风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仔细地观察:“我是赔罪的,上回寿诞在府上闹了些不愉快,我深感抱歉。”他这是没事找事,再说要赔罪未免也太迟了,他分明是故意的。
闻言,宋执裘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随即平淡下来:“将军不必记挂在心,上次过责不在你,是老夫管教无方。”他明明知道沈风说的是他夫人的事情,却故意闭口不谈,显然他不想在此事多说。
还真能忍?沈风又笑问道:“听闻宋二公子至今下落不明,不知可有消息?”
宋执裘神色淡漠道:“犬子已有消息,有劳将军费心。”
宋行令明明失踪,他却漠不关心,看来真非亲生,不过却属常情,沈风本来准备一些话来套,却被他一一化解,他能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保持中立,确实是有本事。
这趟难有收获啊!
沈风借着喝茶的空隙,沉下心思索片刻,反是放下之前带来的窥探之心,转而望向正厅上悬挂的一副字画,只见上面提着:
信如尾生
“信如尾生——”沈风凝神喃语:“敢问此句出自何处?”跟朝廷高官说话他向来会咬文嚼字来贴近古人的口语,以免别人觉得奇怪。
宋执裘神情略滞有那么一瞬间,而道:“老夫从岭南道听而来,匆匆来不及探听出自何人之口。”
在相公正厅上面悬挂这幅字画,可见这幅字画与他内心达成某种契合,文人向来不会胡乱悬挂字画,而且他一介书生以信为本着实令人费解,一般来说大丈夫以信为立,而书生要么淡泊明志要么宁静致远,虽说这么想有点牵强,但这总觉得这幅字画出现在正厅不对劲。
沈风疑道:“恕我学浅,何谓信如尾生?”
宋执裘神色忽转怅然,欷吁地呼了一口气:
亦存抱柱心,
洪波耐今古。
莫从桥下过,
恐忆少年侣。
他念了一句诗后,“尾生故事出自《庄子·盗跖》,春秋时,鲁国曲阜有个年轻人名叫尾生,与圣人孔子乃是同乡,尾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与友人交往很守信用,八邻四乡对其赞誉有加。有一次,他的一位亲戚家里醋用完了,来向尾生
借,恰好尾生家也没有醋,但他并不回绝,便说,你稍等一下,我里屋还有,这便进去拿来。”
“尾生悄悄从后门出去,即向邻居借了一坛醋,并说这是自己的,便送给了那位亲戚,孔子听知此事后,便以乡里老大的身份,批评尾生为人不诚实,有点弄虚作假,尾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帮助别人是应该的,虽然说了谎,但出发点是对的,谎言不也有美丽的吗?”
“后来,尾生迁居梁地(今陕西韩城南),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履行盟约,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去。”
“那一日,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时值夏季,凌汛三百里,或是阴雨霏霏十日不止,于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雷鸣电闪,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洪潮暴发,滚滚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
他叹息一声,“尾生之信,可谓后人之典范,老夫每日视之以警吾。”
听了这则故事,沈风钦佩尾生,但更惊讶于宋执裘对于这则爱情会了解得如此详细,而且在讲故事的同时,神情露出些许伤感和缅怀。
一般人沈风不会觉得奇怪,但宋执裘不能人伦,对于男女之事上应该比较淡漠才对,想到此,沈风才记起宋执裘与宋夫人曾经也是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宋夫人出自书香世家,而宋执裘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偏偏这两个人偏离了应该有的生活轨迹,宋行军是宋执裘的亲生儿子,说明宋执裘并不是天阉,但为什么后来丧失*能力,宋夫人本是恪守礼仪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与其他男人生出宋行令。
之前忽略了宋执裘这个人,如此细想深究,才发现相府之中有太多疑点,沈风随即道:“人无信不立,宋大人立此警示,真乃大丈夫!”
闻言,宋执裘神情却是傲然:“人活一生,便是为了信念而活。”对于大丈夫一词,他不怒反傲,如此去想,他并不对于丧失*能力感到屈辱。
沈风顺势道:“宋大人恪守一生的信念是什么?”
宋执裘微微一笑道:“登阁拜相,一展平生所学,报效家国。”他话里没有说忠君,也没有直接抨击沈风。
沈风脸上笑了下,心中却是有点挫败,从方才到现在,宋执裘一直滴水不漏,连沈风下一句都堵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心中一动,大胆道:“若有乱贼意图犯上,大人会如何?”犯上,便是犯皇上,这句话是针对皇帝而言。
宋执裘目中射出厉光,冷冷笑着含沙射影:“这乱贼难道是你?!”
沈风微微愕然,随即道:“大人该知我说的是何人!”
宋执裘哈哈大笑道:“难不成是老夫?”
沈风愣了一下,只能无奈地赔笑,一番暗斗下来,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宋执裘仿佛是无欲则刚立于不败之地,又或是算准了沈风今天会来,由此可见,宋执裘一直注意沈风的一举一动。
入夜——
沈风静坐在书房内,神情时而恍惚时而深思,书房内堆放着几个月来所有重要消息,包括宋执裘和宋夫人。
咚咚——
“进来!”
来人是顾碧落,沈风侧目望了一眼,笑道:“你回来了,别灰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见她神色沮丧,肯定也是没什么收获。
顾碧落勉强展出一丝笑意:“你呢?”
沈风不答反问道:“你给我讲讲,信如尾生是何意?”
顾碧落虽然不解,还是将尾生的故事讲与他听,内容基本上与宋执裘差不多,听,见他仍是在思索,疑惑道:“为何你问起尾生?”
“这是相府正厅悬挂的字画。”沈风依旧愁眉不展,思索半响,忽然道:“这四个字出自哪篇文章或者哪个人?”
顾碧落吐出一个历史名人的名字:“苏秦。”
“苏秦!”沈风心中忽然豁然开朗,“给我讲讲苏秦这个人,讲他生平从事的主要活动!”其实沈风心里多少记得,但这个时代或多或少历史有些不同,所以还需要顾碧落这个内地人来讲述一遍。
顾碧落将苏秦以一人之力灭了齐国的历史名史讲述了一遍,沈风脸上隐隐露出恍然大悟的冷笑:“这么说苏秦的生平可概括为从事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间谍活动。”
顾碧落微微颔首道:“虽并非历史第一人,但却是历史间谍史上最成功的一位。”
沈风沉声道:“现在我可以基本确定宋执裘是白石老人的徒弟,两人皆是从事于——间谍活动!”
得到这一确切消息,顾碧落神情凝重下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舌远比一条猛兽更可怕。
沈风沉声道:“这些线索连结起来有些天马行空,不过还有条更有力的证据,在青石道人幼年时,白石老人下毒令青石师叔丧失了人伦能力,但白石老人没有来得及蛊惑青石师叔从事间谍活动。”
这个秘密想必没有几个人知道,青石师叔亦难以启齿,顾碧落忽然意识沈风话里的玄机,眉目闪动道:“宋执裘亦是!!!”
沈风沉重道:“宋执裘不是天阉,宋行军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现在是一个太监!”
顾碧落猛然睁大了眼睛:“宋叔——为何会是如此!”
“这是今天设局从宋夫人口中套来的消息,宋执裘与宋夫人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宋执裘背负着不得沉重的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他先是当了太监,又为了蒙骗他人,找了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心腹代替自己与妻子行房——”
话还没尽,闻此超出伦德之事,顾碧落已是惊呼出声:“天啊,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的确先是断了自己的命根子,后是找人代替自己与妻子行房,但凡一个心里正常的男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后来,宋夫人生出了宋行令,或许宋夫人发现了当年之事,继此之后才性情大变,甚至背着宋执裘与其他男人*,宋执裘自知有愧于她,只能装作不知。”讲述完宋家的故事,沈风神色化为平静:“毫无疑问,宋执裘身上背负着一项重大的使命,才会令他甘愿付出巨大的代价,又或者他为了前途背叛了灵魂,这都有待考证,但宋执裘一定是白石老人的徒弟。”
顾碧落惊疑道:“那白石老人究竟是何人?”
沈风怪笑道:“逻辑并不是一定要从上至下,也可以反证。”
经稍点拨,顾碧落神色顿时大变。
“没错,目前还不能查到白石老人的身份,但已可确定他是一个太监!”沈风冷笑道:“宫中的太监!”
“宫中的太监——宋执裘——国相——”顾碧落喃喃自语,将前后的关键词连接起来,震惊道:“他们究竟是何目的?”一个宫中潜伏多年的太监,一个国相,此二者足可扰乱朝政,甚至有覆国的可能。
沈风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是谁,要得多大的利,不过我查到一件事,当初西征宋执裘大力举荐夏侯屠,从当时来看是顺理成章,而今是别有用心,但很显然那次战役得利并非是濮阳宫,因为濮阳宫也被算计在内。”
顾碧落陷入深思:“难道真是皇帝的其他兄弟?”
“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而且如果由皇帝兄弟来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沈风叹道:“我并不想当上皇位,如果有个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大力支持他,其实我这边的唐家、瞿大人心里更接受一个正统来坐上皇位。”
顾碧落脸上露出复杂之色,突然摇摇头道:“不可,若非军政一心,难以抵御柔然,再说,人人传闻你有九鼎,其他王爷定也会知道,若是他们其中一人当上皇位,你又交不出九鼎,皇帝必然对你起了戒心。”
沈风所忧虑也是这个问题,如今看来,当初小草儿将九鼎之三拿走,对自己才是最致命的,彻底斩断了我的回头路。
想起了小草儿,心中又蒙上一层巨大的黑雾,仿佛一切皆在她的算计之内,那么她为什么要一直将我推上前?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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