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娜向冯倩茹投过求助的一瞥。
冯倩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笑着开口劝道“要不你就先收着,就当是借我的电话用了。”冯倩茹都这么说了,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决定收着吧。当着王彪和王安娜的面,他不能不给冯倩茹面子。况且,他也不忍心让冯倩茹不高兴。
说实话,能有个确保通信畅通和联系方便的大哥大,对于彭远征来说,是乐意接受的:但他深知,作为一个基层政府主官,自己这么一个镇长、小小的芝麻官,如果出出入入手持大哥大,那真的是太扎眼、
太引人注目了。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好在再坚持顶多两年,移动电话就开始在国内普及,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别扭了。
想到这里,彭远征就接过大哥大包,随手装进了自己的旅行包里,埋在了冯倩茹和母亲孟霜给他准备的一堆吃食和礼物后面。
王安娜见他这样不拿当回事儿,有些不高兴,但嘴上却也不好说什么。
彭远征的身份,对于王安娜和王彪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虽然王彪仍然还是拿彭远征当哥们,但终归还是觉得现在的彭远征今非昔比了。
冯家的嫡长孙啊!这是何等的身份!
冯倩茹在新宇电脑公司,王安娜一廾始只是准备拿她当“菩萨”供着,可后来发现,冯倩茹在企业管理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分,更极具亲和力和商业领袖的潜质。
如此一来,王安娜就对冯倩茹委以重任,渐渐将国内的业务和母公司的日常管理,都交给了冯倩茹。
冯倩茹越做越上手,越来越驾轻就熟。这应该就是王安娜的一个惊喜了。
其实王安娜最终的目的是争取将彭远征也“挖”到公司来,哪怕是让出公司一半的股权,她都在所不惜。她是一个非常了解国内局势和世情的人,深知在国内做生意,人脉和政治背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彭远征又跟王安娜和王彪两人说了会话,听王安娜又流露出挖社会主义墙脚的味道,便顾左右而言他,开始准备结束这场送别。
他志不在商场。倒也不是他轻视商人,而是不喜欢经商,而对于金钱和财富更没有太深的概念。作为一个重生者,再多的财富在他眼里都不足挂齿。如果他想要赚钱,利用前瞻的信息优势,发家致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王安娜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扯了扯王彪的胳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王彪会意,知道冯倩茹和彭远征两人柔情蜜意、分别在即、说不了一定是难分难舍,自己这两个大电灯泡该退场了。
两人走后,冯倩茹满脸的微笑这才渐渐转化为一种极浓的不舍和柔情的牵绊。
彭远征放下手里的旅行包,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就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记。
其实彭远征是想要跟冯倩茹热吻一番的。但他深知她性子矜持、
太过传统,单独相处尚没有突破这层最后的防线,如果在这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门口,他要真吻了,那肯定会引起冯倩茹的强烈反弹。
给他抱一抱,亲亲额头,这些亲密和亲昵的行止,已经是冯倩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冯倩茹将羞红娇媚的俏脸紧紧贴在彭远征的胸口上,心中的不舍渐渐弥漫开去,而灵动的眸子里则渐渐升腾着淡淡的雾气。
“我必须得回去,因为镇里事儿太多,如果我回去晚了,恐怕会出事。”彭远征伏在冯倩茹耳边轻轻絮语着“我在新安等着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尖车站接你。”
“或者,让家里直接派个车把你送过去。”
“嗯。”“等你过去,我带你进山去吃吃山里的野味。”
“嗯。”“那我走了,火车快开了。”彭远征柔声道。
冯倩茹却没有松开紧紧圈住彭远征腰身的手。
彭远征心里也极不舍,两人方才确立关系,正在如胶似漆之中,乍一分别,自然非常难受。不要说冯倩茹女儿家心性,就算是彭远征如此穿越红尘的心胸,眼睛也是酸酸的。
两人相偎相依,心底都有一股温情脉脉的热流淌过。冯倩茹很享受这种宁静而温馨的感觉,她希望时间能停止转动,让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直至天荒地老。
“旅客同志们,开往江北的210次旅客快车开始检票,请旅客同志们做好检票的准备”火车站大喇叭里传出女播音员柔美而标准的京腔普通话,冯倩茹羞红着脸恋恋不舍地毅然推开彭远征,轻轻道“你快进去吧,马上就要检票了一我过两天就过去!”彭远征笑着扳过她的肩膀,做出了一副要吻她的架势。
冯倩茹心里即甜蜜又大羞,她慌不迭地挣脱开跳了去“快进去吧一车要开了。”
彭远征检票进了站,而当他的背鼻融汇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冯倩茹伤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津然而下。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恋爱,这种送爱人远行离别的一幕,曾经在她的梦境中幻想过无数次,而当亲身经历过一次,她才知道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彭远征上了软卧车厢。从京城到新安,汽车路程要短一些,因为公路走的是直线距离,五个小时就到了。而后来高速公路修通之后,这个时间又缩短到三个小时。而火车则因为绕行,需要七八个小时。
大半天的时间,实际上没有必要坐软卧,有些浪费了。但冯倩茹坚持给他买了软卧的票,他也没有办法。这个年月,软卧票比硬卧更要难买,不是谁有钱就可以买到的,需要铁路内部有关系。
与硬座的绿皮车厢相比,软目车厢不仅干净、也很空,更非常安静。
彭远征提着自己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旅行包,按照票据寻找着自己的铺位。他走过去一看,四个铺位上已经有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正坐在下铺聊得热火朝天。
两个女的,一看就是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身上还残留着大学校园里指点江山的青春和青涩气息。其中一个明眸皓齿,打扮入时,留着披肩长发,颇有几分姿色。而另外一个因为背对着彭远征,也看不清长相,只有一个秀丽的背影。
关键是那男的,彭远征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典型的暴发户打扮。大红色的休闲西装,天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穿着打扮不协调倒也罢了,主要是粗短的脖子上戴着金光闪闪的粗金项链,手腕上还戴着一条耀眼的金手链,留着大背头,鼻粱上架着一副宽边的墨镜,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半头砖”。
这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俗不可耐。
看到他的第一眼,彭远征马上就想到了黄大龙。黄大龙固然也是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可人家是真有钱,可以说拥有一座金山都不夸张。
可市面上多数这种打扮的人,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多少钱,大概家里有个几十万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
不过,人家怎么打扮,与自己无关。彭远征心里暗暗一笑,就走过去,看了看自己的票据,见是下铺,就轻轻笑道“两位小姐,麻烦让一让,这是我的铺位,谢谢。”
那两个坐在彭远征铺位上的姑娘几乎同时转过头来望着彭远征,最里面那个讶然欢喜地站起身来,扶了扶脸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怯怯地道“彭师兄!怎么是你?”彭远征打眼一看,脸上的笑容就微微变得有些僵硬居然是京华大学暗恋他多时的小学妹初丹。初丹跟冯倩茹一级,是学中文的。
彭远征没有想到会在开往新安的火车上遇到昔日这个羞涩、善良又有些多愁善感、很爱写诗和做梦的女孩,一想起还有七八个小时要跟她一起渡过,彭远征忍不住就感觉有些头大。
他对初丹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颇有好感。只是他对初丹只有好感,仅此而已。他本来以为,随着他的毕业离开校园,他在初丹心目中的身影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渐渐消散,不成想却又有了避运的机会。
想到这里,彭远征心里暗叹,嘴上却笑道“初丹?你好,你这是……………”初丹望着眼前高大挺拔而又温文尔雅的彭师兄,清秀的小脸更加羞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彭一彭师兄,我毕业了,分配在江北大学当老师,我……去新安报到呐。,…
彭远征讶然又追加了一句,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初丹,我记得你是京城人啊,怎么分配在新安去了?”
初丹眸光复杂地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垂下头去,神态娇怯,令人一见而生怜意。
旁边一直在凝视着彭远征的打扮入时的女孩眉眼间掠过一丝恼火,心道你这人太那个啥了初丹为什么要去新安工作,你难道还猜不出来?还不是因为你彭远征是新安人!虽然明知两人之间不太可能,但这个倔强的女孩终归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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