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袁思宜六月底毕业，她本科毕业的毕业典礼，袁一原并没有去参加，她硕士毕业的毕业典礼，他要是依然毫不关心，那就的确有些对不住女儿了，所以，他是必定要去的。

而袁思宜的亲生妈妈，当然也不会不去。

她是小学老师，刚好退休，时间一大把，自然是一切以女儿为重的。

甚至她和袁思宜已经商量好了，袁思宜回s城工作，房子装修好后，她就过去同她住。

柳妈妈不管思宜妈妈是否要去和思宜一起住，但是，她却是要管袁一原去g城参加思宜的毕业典礼的。

毕竟思宜妈妈也要去嘛。

袁一原自觉这事不好办，所以就说带着柳妈妈一起去，顺便在g城玩几天，然后去k城旅行购物。

因为思扬还要上学，当然就无法跟着去了，他这几天住到爷爷奶奶家去。

袁一原为了对得住柳妈妈，便只得对不住女儿了，他只陪了思宜一天，就是思宜开毕业典礼的那天，给女儿和前妻照了些照片，傍晚就回宾馆去找柳妈妈了。

柳妈妈没去思宜的学校，她上午自己逛街，下午自己在宾馆里，利用宾馆的便利和柳箬打国际长途。

柳箬到了德国一个多月了，已经熟悉了那边的环境，而且她之前就认识这个实验室里的一个研究员，是个华裔，叫孟煊，她在那边下飞机，他就在机场接到了她，随即，带她去了研究所旁边的宾馆，之后又帮柳箬租房子和租汽车，带她熟悉实验室，诸如此类，给柳箬帮了很大的忙。

柳箬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了她的课题。

会如此迅速进入课题，是因为她现在做的是她曾经的一个项目的后续，这边的大老板很欣赏她之前的这些成功，希望她能够继续做原来的课题更深入的部分，她一边完成这部分工作，又在申请新的课题，所以事情非常繁忙，她自从来到这边，就没有出去走动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一家超市。

柳妈妈把家里的情况叨叨絮絮地说了，至今她依然埋怨柳箬和楚未分了手，不过，她不再强求柳箬和楚未和好了，因为她给楚未打电话，楚未从没有接过，她才明白，楚未恐怕是比她女儿还任性的人，喜欢你的时候，就和你好好的，一旦分开了，那就是对面相见不相识了，连她这个长辈，也是再不理睬了。

柳妈妈因此其实是很伤心的，毕竟她那么喜欢楚未，一直把他当自己女婿的，以为他和柳箬会一直在一起。

柳箬说：“你要把目光往前看，不要再去想那些无法挽回的事了，越想越难受，难受之后，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柳妈妈几乎要被她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气死，说：“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往前看往前看，往前看能看的东西也都到头了。”

柳箬说：“哪能啊，活到老学到老，世界广阔着呢，怎么可能到头。等过一阵我闲一些了，你来这边，我带你游欧洲。”

柳妈妈憋气地说：“我才不想游欧洲，你什么时候把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就是给我吃了人参果了，我就哪里都舒坦了。”

柳箬道：“你又开始说这些。我要去做事了，挂了。”

柳妈妈：“……”

思宜妈妈因为要去看一个在珠海的老同学，思宜不想去，所以本来是柳妈妈和袁叔叔两人的k城之行，之后也不得不加上袁思宜了。

也正好有袁思宜，她颇有语言天分，在g城读书几年，已经会说这边的方言，而且英语也说得非常顺溜，有她在，免了柳妈妈和袁叔叔很多麻烦。

正好k城lv专卖店里的包在打折，袁叔叔就说给柳妈妈和袁思宜一人买一个，柳妈妈看到最便宜的价格也不菲，就不愿意要，但她不说不要，只说：“算了吧，箬箬说在欧洲买更便宜呢，她到时候会给我买。”

袁叔叔小声同她说：“箬箬买给你的是她买的，我买给你的是我买的，这能一样吗。”

柳妈妈说：“家里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就省着点吧。”

袁叔叔说：“即使省，也不在乎这一点的。”

因为他的劝说，柳妈妈想一想，就真去看去了，但是特价款和打折款都看不上，反而看上原价的，而且价格高，她只好又说不要，眼睛却往那包上瞄。

袁叔叔哪里不懂她的心思，就要拿那包去结账，柳妈妈知道袁一原就是那种花钱特别大手大脚的，当即就把他拉住了，思宜在另一边看，见到两人拉扯来拉扯去，就皱眉。

店里其他客人也看他们，把柳妈妈都看得很不好意思了，导购小姐则是一副很爱答不理的样子，说他们不买，有另外的客人看上了，希望可以让给他人。

柳妈妈让袁叔叔把包还了回去。

柳妈妈因为尴尬就要出店子去等，这时候，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了楚未。

她愣了一下，习惯先于理智地出声了：“楚未呀！”

楚未本来在和一个素颜微微发胖的女人说话，此时被这一声叫得看向了柳妈妈，柳妈妈叫完就些许不自在，毕竟楚未之前一直不接她家的电话，现在遇到，叫他做什么呢。

没想到楚未并没有在不接电话时的那种决然，他在一愣之后，已经对柳妈妈微笑着点头了，说：“阿姨，你也来k城玩呢。”

柳妈妈说：“是啊。我们过来玩两天就回去。”

她又看向了楚未旁边的那个女人，之前只是发现她微微发胖，现在才发觉，她应该是怀孩子了，只是穿着的裙子比较宽松，所以不太容易显出来。

柳妈妈第一反应这人是楚未的老婆吗，这让她无法接受了。

好在那位女士已经问楚未，“这位是？”

楚未不得不介绍道：“这是柳箬的妈妈。”

又为柳妈妈介绍：“这是我的堂姐。”

柳妈妈心里稍稍平衡了，心想要是这个女人是楚未现在的老婆或者女朋友，而这人又有了孩子，那他岂不是和柳箬在一起的时候脚踏两只船吗。

袁叔叔和袁思宜也走过来了，楚未保持了一贯的优雅风度，和袁叔叔问好，还和袁思宜微笑着点了点头，袁思宜微微红了脸，对着他笑。

楚未的堂姐专程来这里购物的，正好楚未在这边，就抽空陪了她，她叫楚琦，长得和楚未并不像，因为怀孕，脸颊些许浮肿，但她是个美丽的妈妈。

楚未站在一边等楚琦看包，又问柳妈妈她们买了吗，柳妈妈说在这里看好了，到时候让柳箬在欧洲买，说完后，就发现楚未本来还好的表情就滞了一下，楚未嘴唇动了动，勉强又笑起来，问：“柳箬……，她过去还习惯吗，最近怎么样？”

柳箬二字，在他的嘴里，又像是回到了初中和高中时代，因为它们代表着非常不一般的意义，每次说出来，都像是从他热腾腾的心里被一点点地挤出来，经过九曲十八弯的血管，几乎随着血液流遍他的全身，然后才从他的声腔里出来，他要多么困难，才能控制住这两个字在经历了这么漫长的旅程之后不走调。

柳妈妈听得出楚未这平静的话的背后，其实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柳妈妈也有些伤怀楚未和柳箬成了陌路，她说：“过去了，每天就忙项目吧，说是连街也没去逛过呢。”

楚未又笑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

袁思宜站在柳妈妈旁边一直没离开，她注视着楚未，她心疼他，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近。

在最初听到柳箬和楚未分手的时候，她是开心过的，甚至偷偷给楚未打了电话，拨出电话号码的时候，她是那么紧张，以至于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但是，只是一遍遍听里面的音乐，楚未从没有接听过，她不知道是楚未将这个手机扔在一边不用了，亦或是他不接陌生人的号码，她的心渐渐地也就冷下来了，明白，自己和他之间，就像是天和地一般，以为在地平线处，天和地是交接在一起的，但跋涉过去，发现天空依然高高在上，大地延伸着，一直在下面，并不曾和他接近。

因为柳妈妈他们没有买东西，楚琦有看上包，但也没买。

楚未提议去吃这边一家不错的茶餐厅，柳妈妈实在不好拒绝，就去了。

楚未这时候已经一如最礼貌周到的子侄辈，非常照顾人，但是，他的这份礼貌周到，也让袁家人都感受到了他的疏离，以前的楚未和他们之间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楚未在半途去了洗手间，他在洗手池边点了一支烟，之前一直强打起的精神和露出的笑脸已经没有办法再强撑，他眼神落寂地吞吐着香烟，直到几乎烧到手，他才回过神来。

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发现袁思宜站在外面等他。

楚未也算是万花丛中过，袁思宜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所以，越是这样，他越不会和袁思宜有任何一点多的接触。

他对袁思宜没了在柳妈妈面前对她时的那种作为兄长的感觉，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他，对于并不在意的人，他一向是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和哪怕一点感情的。

袁思宜看他就这么走了，很是受伤，就叫他：“楚未。”

楚未没理，径直走了，她不得不跟了上去，又叫：“姐夫。”

楚未居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看她，嘴唇翕动，他是要说：“我不是你姐夫。”

但不知怎么，没有说出口。

袁思宜眼眶已经湿润，说道：“你还在惦记柳箬吗，她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喜欢她呢。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身边其他的人，有人比她好得多，比她爱你得多。”

楚未面色平静，眼神却很幽深，他本不想说什么，但却又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还有就是，我身边爱我的人，太多了，我要去看，我可没有那么多精神力气。”

说完，他就要走了，但又停下，继续对袁思宜说了一句：“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以后更不会有。”

他这话太伤人了，几乎让袁思宜站不住。

楚未和柳妈妈他们要吃完了的时候，袁思宜才来了，柳妈妈有点担心地问她：“去了卫生间这么久，没事吧。”

袁思宜眼眶有些发红，她摇着头，又看了楚未一眼，发现楚未又恢复了那礼貌周到的样子，好像刚才完全没有和她说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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