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执剑相抵对方心(1 / 2)

凤璇阳执着手里的一张信条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昨夜里他忙碌了一晚上,待得将近天明时才睡下,哪知刚睡未得多久,离诉便过来了。

迷糊中瞧见离诉面色惶恐地端着一样东西,他心里一个咯噔,直觉不好。哪知看到这信后,方知不是一般的不好,是极其的不妙。

这张信条上的字并不多,可仅有的字却如同一把尖利的锥子,从凤璇阳的眼眶穿透到心口,在上面狠狠地凿出一个又一个的洞。

娟秀而蕴含灵韵的字体在信条上显现,刺入凤璇阳的心扉:八月初六,午时,凤阙山。天剑宗宗主龙倾寒上。

这是一张战书,而下战书之人,是他爱过,抱过的人——龙倾寒。

终归,还是重走了复生前的路,不同的是,复生前他们痴缠了二十年,才了断,而今生,却是不足一年,便双双对立。

可笑,可叹。凤璇阳忽而朗声大笑起来,他虽是笑着的,但却痛得快要落泪。

“教主……”离诉一直在旁边看着,也不忍地偏过了头去。

凤璇阳与龙倾寒的爱恨,他是最明了的,可是他们早已行至了陌路,便是他也不知能如何挽回,只能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笑尽了,泪干了,凤璇阳一甩袍袖,重重地一拍桌子,朗声道:“好,本座便应了他这一战!孰是孰非,由剑来定!”

眸中燃起决意,口中斥出决绝,凤璇阳将手里的战书攥紧,朝天一扬,顷刻,那张信条便化作了灰,湮灭而去。

在灰飞的烟尘中,他甩袖离去,到了井下,见到了龙越两夫妇。谁人也不知他在里头说了什么,众人能看到的,便是他出来时,通红的双眼。

之后,他招来了离诉,私下对谈。

“今日初几。”

离诉双唇微张,叹息道:“初四。”

“甚好,尚有两日的时日,足够了,”广袖轻拂,凤璇阳转过身,郑重地对着离诉道,“你同血影一块,带着本教所有兄弟从密道离开。”

“教主!”离诉愕然惊诧,在这关键的时候,凤璇阳竟让他们教中所有人离开,如此,他岂非是要一人独自面对那些攻山的正道中人?!这怎地可以!

然,凤璇阳没有给离诉反驳的机会,他沉下了嗓音道:“离诉,这些年来,多得你陪伴在我左右,我甚是感激。如今危急时刻,我不忍你们再为我涉险。你们因着我一己之私,毫无怨言地为我杀戮,乃至丧命在他人手中,我实是愧对你们。”

“教主……”离诉心头一苦,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凤璇阳用“我”来自称,可见凤璇阳是在萎低身份,同他平等的说话,也足以见凤璇阳对他的兄弟之情。

凤璇阳轻轻拍了拍离诉的肩头:“血影尚有亲儿要照顾,你也有心上人,我怎能让你们陪同我一起丧命,再者教中众多兄弟,多年来为我抛头颅洒热血,我已甚是感激,不忍再让他们为我做些什么了。这一辈子,有你们这些兄弟,陪着我从一普通人爬上教主之位,值了!”

“教主!”喉头满含呜咽,离诉紧咬着下唇,却是不知能说些什么,他想再多劝慰几句,想告知凤璇阳,他想留下来陪他,可话到了嘴边,脑海里忽而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份忠诚立时又被生生吞下。

凤璇阳知晓他舍不得心上人,也没有怪他,反倒上前,轻轻地拥住了他道:“好好珍惜所爱之人,切莫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无数的话哽在了喉中,离诉下唇咬得苍白,他死死地点了点头,看着凤璇阳的眸里满含痛楚。

“去罢!”凤璇阳苦涩地偏过了头去,交待道,“是了,尚有,将龙越两夫妇一同带离,寻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住下,好生伺候,待……”他抿了抿唇,轻叹出声,“待我西去后,再放走他们。”

“教主!”听到凤璇阳道出宛如遗言的话,离诉欲离的身子立时折了回来,砰地一下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教主,你同我们一块逃罢,何苦为他做那么多,他根本不知晓,他也不会理解!”

凤璇阳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知不知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切安好。走罢,我不会走的,凤璇阳这一生,早已为情所困,挣脱不出了。”

一滴泪悄然落下,离诉忿恨地趴下,重重地捶地:“若果那时我阻止你们在一块便好了,我……”

“够了!”凤璇阳袍袖一震,复又沉下了嗓音道,“我与他的牵绊,岂是你能阻止的。”

无奈地一叹,他挥了挥手:“走罢,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离诉心头大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身,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双手呈给凤璇阳:“此药名唤‘龟息’,可让服食之人如同死亡一般,呼吸停止三日,届时我们……”

“不必了,”凤璇阳婉拒了,“从选择这条路开始,便注定我没有退路。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教主你……”离诉逸出口的话,被凤璇阳的手阻下了。

“不必多言,离去罢。”

听得这声无奈的话,离诉大痛,给凤璇阳重重叩首了三下,便饮恨转身离去。

目送着离诉远离视线,凤璇阳内心的躁动久久不能停歇。他叹息一声,走到了凤阙山山顶,从顶看俯瞰苍茫大地。心生悲凉,几个月前,他与龙倾寒还在向梅山庄的山上,俯瞰着下方城市的夜景,而现下,却是只得他一人,看着茫茫云海,却无人同他欣赏。

看罢后,觉得心里更是堵得慌,他便折身回教了。此时许多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原本热闹的九天教立时变得空荡起来。他去了酒窖,取出了一坛又一坛的月上九天,跃到了房顶之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而与此同时,住在山脚下城镇客栈里头的龙倾寒也正窝在房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喝酒。

这种时候,唯有酒,才能解开心底的愁绪。

这两日,武林正道的人接连到来,按理说,这等攻山之事,应是趁夜偷袭,当是最妙。但是,他却选择了光明正大地下战书,挑了白日去,只因他觉得,凤璇阳纵是死,也要死在白日里,他是阳,不该在黑暗中死去!

这一场酒醉,两人喝了一日一夜,待得八月初六的耀阳升起时,双双都停下了灌酒的手,停止了这无边无际的相思。

凤璇阳回了房里,取过赤煌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因为,今日过后,也许这把剑将永世蒙尘,再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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