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太气得哆嗦道:“你……你这是成心要母亲不好受!”
韩希夷道:“母亲想多了。迄今为止,儿子只喜欢过两个女子。一个嫁为他人妇,剩下这一个,既已定亲,我韩家也不是那出尔反尔的人家,况且儿子与谢大姑娘已有了肌肤之亲,就该担起责任。”
韩太太失声道:“肌肤之亲?你说真的?”
外间,陶女听得一惊,本能心虚低头。
韩太太身边丫头也惊诧万分,竖起耳朵静听。
就听韩希夷道:“是。儿子救谢大姑娘时,以口为她渡气。”
韩太太道:“那不过是权益之计。”
韩希夷道:“母亲清楚那后果。”
若谢吟月不是这个情形,韩希夷这样救人必定要承担责任。
韩太太说不过他,灵机一动,道:“你自己定下的誓言,你说,如果她陷害郭清哑,你即便已经娶了她,也要休妻。为何不遵诺言?”
韩希夷看着母亲,眼中闪过黯然。
当年,父母用谢吟月来牵制他,阻止他和郭清哑结亲。
现在,母亲又用郭清哑来牵制他,阻止他和谢吟月结亲。
可她不知道,不提郭清哑还好,提了他心意更加坚定。
他道:“自然要遵守诺言。谢大姑娘自那之后并未陷害郭织女,那些书生是她父亲鼓动的。而且她也在公堂上将前罪供认,足见她悔悟之心。将来若她对郭织女别有用心,我一样会休妻!”
韩太太伤心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韩希夷轻声道:“娶谁都一样。何苦又拖一个无辜女子进来扯不清。母亲还是不要太操心了,听儿子一次吧。”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娶谁都一样?
韩太太呆呆地坐着,喃喃念叨这句话。
一天之内,韩家遣人去谢家商定婚期、韩希夷亲自去接谢大姑娘的消息就传遍了临湖州城,引人瞩目,足以与方家丧事相提并论。
方家,严纪鹏听后自语道:“这小子,没让我失望。”
※
在京城以北某州城的客栈内,谢吟月和阔别两年的韩希夷重逢。
他穿一身月白交领广袖长衫,腰束白玉带,领口、袖口、衣襟下摆均绣着如意纹,身材颀长、风度翩翩,长途奔波也未使他有一丝狼狈,剑眉下一双星眸专注地打量谢吟月。
她穿着青灰色棉布衣裙,脸上肤色很黑、微糙,只有杏眼依然明亮,气度依旧从容。
韩希夷暗自点头:她已经离开流地,不用穿这样朴素,可是她容颜受损,便是穿上锦衣华服也显得不伦不类,倒是这粗布衣裙更合适,好似明珠蒙尘,也掩不住她的光华。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定了。
飘忽不定了两年的心,忽然就定了。
迄今为止,他只爱过两个女人,她们之间势不两立,他和她们爱恨纠缠。正如他来时告诉母亲,娶谁都一样。那他就继续和她们纠缠下去好了,不必再拖一个无辜的女子进来,更复杂了。
他先开口道:“谢妹妹别来无恙?看着还好。”
谢吟月道:“韩兄此来何事?”
韩希夷道:“接你。”
谢吟月道:“这话何意?”
韩希夷道:“就是接你。”
谢吟月道:“是接我,还是担心我入宫,特来阻止我?”
韩希夷道:“都有。”
谢吟月没想到他就这样承认了,愣了下,轻笑。
她垂眸,抚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心里想回头用****早晚浸泡保养,再用些脂膏护理,也不知市面上新出了什么护肤的东西。
一面随口道:“我记得,韩兄收了我的退亲文书。”
韩希夷道:“是。”
谢吟月问:“那为何还要走这一趟?”
韩希夷道:“今日不同往日。那时,你不得不写;我也不能不接。今日,你已获赦免,我自然要来接你。”
谢吟月抬眼,犀利道:“韩兄何必说这些?你的心思也不难猜。然不管你如何想,我却凭什么要跟你走?”
韩希夷道:“我以为,你只能嫁我。”
谢吟月道:“何以见得?”
韩希夷道:“我并未对外公开退亲之事,世人眼中,你还是韩某未婚妻。其二,当日将你从水中救起,我曾口对口帮你渡气。第三——”
他住口,看着谢吟月不语。
谢吟月听了他的话,再对上他大有深意的眼神,心一跳。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与他恍如隔世,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韩希夷轻声道:“当日在船上,你我已经同床共枕。”
谢吟月张着嘴,满眼不可置信。
韩希夷冲她点头,表示这事是真的。
谢吟月努力挖掘记忆,想搜出那件事。
结果,不但搜出那一小段记忆,还搜出更多,比如她和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曾经的新婚,曾经的柔情……
她先是脸红,紧接着脸色发白,一阵剧痛袭来。
她面无表情道:“若我说,我并不在意,韩兄可要小妹负责你的清白?”
很可笑的话,韩希夷没有笑。
韩希夷注视她半响,道:“自然不能。你我相交多年,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怎会勉强你呢。只是,我以为,你只能嫁我!”
最后一句话,咬字很重。
谢吟月傲然抬起下巴,道:“这个不劳韩兄费心。若因名节缘故嫁不出去,我便终身不嫁,也不敢误了韩兄终身。——韩伯母恐怕绝不希望韩兄娶我,韩兄还是不要违逆母命才是。”
郭清哑当初弄得那样一身臭,都不在乎世人眼光,她难道就比郭清哑差了?!
韩希夷点头道:“如此,为兄就不勉强你了。”
谢吟月再次愣神,没想到他这样容易放手。
倒不是说韩希夷是个死皮赖脸的人,而是她觉得他此来是有目的的,如此轻易放弃,他岂会甘休?
正思索间,冷不丁他又问:“为何姑娘忽然如此厌弃我?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论是在和你定亲前,还是定亲后。我虽怨你恨你,但你跳江,我依然下去救了。你昏迷不醒时,是我去求明阳子来为你诊治的。你在公堂受审时,我也没有对你如避蛇蝎,依然尽可能地帮你。你被流放,我去相送……”
淡淡的语气,词锋却很锐利。
当初是她费尽心机算计他,令他辜负了郭清哑,和谢家定亲;现在她又对他如此冷淡,好像他上赶着逼她一样,岂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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