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底,不过是权衡中间,看谁的存在能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有帮助些。他虽是佛门中人,但是终其一身都没有让这个江湖止杀,到了最后,他只看何为百姓利长,何为百姓利短。
这样的想法,大约一辈子都不得见如来本相了,但是既如此,就如此吧,面对如此的一个江湖,他已经做不得更好了。
他没有本事让整个江湖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能在利益的一段,保全对众生更有利的一方,他只能在这个江湖,尽力的做到这一步了。
站在顾家人面前,惠泽敲击着手中的木鱼,敛着目光,看起来苍老又慈和,道:“兹事体大,整个江湖都被牵扯了进来,如此大的一场腥风血雨,我等若不介入,就妄为佛门中人,善哉善哉!”
天色已近暗了下去,中人举起火把,在惠泽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能在火光下看见地上的鲜血,和那一句句的尸身残体,那土地的颜色都被浸成了黑红色,惠泽捻着手上的念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就站在那些碎裂流血的尸体旁,敛目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像是站在炼狱之上一般,一声明黄的袈裟,长长的念珠戴在脖子上,垂到了腹部上。
顾惘走到了顾上铭的身边,在他的袖子下握住了他的手,刚刚伸手触到,就感觉到一阵温热的黏湿感,顾惘被那触感一惊,连忙垂头去看,顾上铭拉住他的动作,直视着前方,没有看向顾惘的轻声道:“不是我的血。”
顾惘一听,才安下心来,紧紧的握住了顾上铭的手,两个宽大袖子的交叠之间,没有人能看见两人的手,在紧紧的十指紧扣,那沾满血液的的白皙五指,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紧扣住。
那血慢慢的沾染到了顾惘的手上,可是却没有半点影响两人之间的动作。
两方在分别站在一方,互相的对持着,殷折天抹了抹脸上被溅上的血,对着柳絮山庄里大声的招呼着:“给爷搬桌子椅子出来,再来点宵夜!”
方才的桌子椅子在打斗中早已全部被击得粉碎了,现在‘正道’那一边依仗着那些和尚,但是那些和尚不想要伤阴鸷,现在只是在僵持着,暂时打不起来。
庄里的奴仆们听见殷折天如此唤他们,赶紧找了一处地方,把那里的桌子凳子都搬了出来,饭菜酒肉也有现成的,就是专门备着,打算用来庆功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是为了一个好彩头,庆功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殷折天如此一唤,庄内的仆人婢女鱼贯而出,,两下就摆好了位置和吃食。
正道那边的人见得如此,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柳絮山庄和冥宫还有仁知阁的人到了现在还能如此悠闲。
那凌云派的掌门和古道阁的的掌门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传递了在明显不过是意思,普光寺的人是绝对不会主动的动手的,不如他们先动手,这样那佛门中人就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了,现在他们在弱势,不管佛门中人偏不偏帮他们,为了能少死一些人,他们就绝对会护着方才损伤最大的一方。
几位头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喝一声,举起兵器朝着着刚坐下的众人奔了过来,众人也是早有了准备的,捞起屁|股下的椅子,先朝着那些跑过来的正道中人发出第一波攻击。
那漫天飞向正道团的椅子看起来也是颇有几分气势,打完这场,柳絮山庄不知道要重新打造多少家具。
那漫天的椅子勉强的阻挡了正道团的脚步一阵子,可是马上就全被兵器劈开了。
众人拿起兵器,全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那惠泽大喝一声阿弥陀佛,内劲震得众人都不能再继续出手,那惠泽见众人都被他震慑了下来,便道:“各位何苦再造如此杀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殷折天听见那惠泽的话,哈哈的笑了起来,旋即问道:“大师,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殷折天眉眼一厉,看有几分戾气的向惠泽道:“大师你还是回去念经吧!既生在了江湖,又有谁容得下我们不争?我今日放下屠刀,明日我冥宫就会任人鱼肉!这江湖,谁有那个胆放下屠刀?大师!我们手里,不止有自己的权利*,还有我们属下的性命,保全自己,保全他人,都只能靠自己手中的这把刀了!惠泽大师!你要我们如何放下?!”
那惠泽长叹一声,被说中了痛处,这一点他在几十年前就知道了,这江湖,若谁放下屠刀,谁就会成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若是当真放下了这屠刀,反而是要将一身性命都搭上去的。
这就是江湖,没有人会因为你放下屠刀而放过他,反而他们还会万分的揣测,伺机而上,他们会想,如此一个人都放下的屠刀,是不是因为他们老了,开始心软了?开始不中用了?开始力不从心了?
若如此,便是那些伺机而上的后辈最好的机会了,这个江湖,太残酷了,不肯留下最后的半点温情,只有相互之间的算计和打杀。
水长天看着众人被惠泽镇住,他一声长啸,扬起寒水剑发出一阵冷冽的剑意,众人被剑意一震,纷纷的回过神来。
看向水长天的眼神难免有了惧怕,虽然来时就知道剑术界的神话水长天在柳絮山庄,但是他们心中也没有当真,毕竟会和水长天对战的人不会是他们,只是那些领头人物罢了,但是现在,直面水长天的冷冽剑意,让众人心中难免开始有些惶恐了。
那惠泽见水长天的剑意如此冷冽,里面没有半丝的情感,竟是纯粹的剑意,单纯的剑意和杀气在一起发出。
惠泽心中暗道不好,便连忙让弟子们出动了,以水长天此般的剑意,只怕不过顷刻,就要折损众多的人命了。
那凌云派的掌门和其他的领头见得自己打到了目的,心中得意,更是凶狠的冲向顾家一派系的人。
而在另一边,墓地上,那里的天色已近漆黑一片了,三道身影缠斗在一起,那分明是点仓副掌门和鲲使鹏使在一起缠斗,而顾涯身体颤抖的躺在一旁,蜷缩在顾锦的墓前,身体正在冉冉的流出血液,他半瞌起眼帘,在顾锦的墓前絮絮低语道:“顾涯......是不是很没用.....”
他的人生那么的孤单,那么狼狈,但是遇上了顾锦后,遇上了顾上铭后,这一起就改变了,他仿佛是有了一个家一般。
尽管没有人知道他姓顾,他不爱说话,大家都叫他小哑巴,在其他的人眼中,他不过是个特殊了一些的奴仆,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姓顾,叫顾涯,顾上铭小的时候会低头看着他,声音很软的叫他弟弟。
顾锦会摸着他的头,像是对顾上铭一般的对他,抱他在怀中,教他写字,这样的待遇,小时候的顾上铭都远远不如他多了。
他不想要外面在多出什么传言,顾锦捡了一个孩子回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独身的顾锦身上,难免会被别人传得不好听,而且柳絮山庄的继承人只有顾上铭一人,若是多出了一个姓顾的孩子,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的风波,于是自他懂事开始,他都不向外界说自己姓顾,他一直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家仆一般的对待,从不起半分的崎念。
血还在淌出,这时,一声号角声在天边响了起来,那声音浩荡,响彻了整个柳絮山,那沧桑又豪迈的声音,像是带着狼烟滚滚一般的逼近,在天际便悠悠的荡开。
在漆黑的夜空中,天际上只有点点的星晨,那号角有着难以相信的穿透力,像是要穿透众人的耳膜,直抵脑中。
顾涯抬眼看了天空一眼,那眼神隐隐约约的闪现着什么,在黑暗中......没办法看清。
在同一片星晨下,顾上铭和顾惘仰头,看向天际,那一刻,眼神也在闪烁。
他两心中一紧,响号角,代表发动战争,可是这柳絮山庄上哪里有什么战争?难道是谁在暗指他们此次的行为,已经能算得上是战争了?
那凌云掌门一听便按捺不住了,大喝的问道:“是谁在吹号角!如今天下太平,哪里容得你吹号角!”
黑暗中,一点点的亮光出现在远处的,像是排列好了的那般,越是近,那亮光就越是大,那幽幽亮光漂浮着,像是萤火之光一般的,慢慢的靠近众人。
众人都被那萤光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再动兵器,直到那光靠近,众人才看出,原来是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手中拿着铁制嵌边的灯笼,那光在灯笼中发出,柔柔的一团,却能将四周都照亮。
直至走到了众人的面前,那些手中拿着灯的人一字排开,在夜中照出一片光明之地,一个中年男子走在前方,一名穿着黑色广袖叠襟的衣衫的女子跟在那男子的身后,从那些人中一重重的走出来,在灯笼的光下,从脚到头,一点点的显现在众人的面前,白色的内衫黑色的外袍,墨黑的长发挽起,眉眼间很是冷厉。
一支黑曜石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黑色打磨出来的宝石在夜中映着烛光,光泽流转神秘又深沉,那一点光芒,像是天边的星晨一般。
顾惘握住顾上铭的手一点点的扣紧,一分分的收拢,两人十指紧扣,他的力道,让顾上铭难以忍受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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