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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美萍的确是一回家就找儿子。
今天这喜宴真是够了,饭没吃饱,气倒是气饱了。临散场又被那几个谈得来的贵太太拉着问家里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女方是不是害喜了、今儿来不及明儿指定能抱上大孙子了……气得她肺都要炸了。
到底是谁传的消息?怎么几乎每桌女眷都知道了,连她老公,回家路上都问她,儿子是不是有对象了,怎么没见他带家里来?
带个毛啊带!罗美萍差点跳起来狂喷。
要真是外头传的那样,她死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爹早死、妈眼瞎,家里一贫如洗,全付担子压在唯一的女儿头上,结果这个女儿缠上了自家儿子,带着瞎眼的老母来京都读书,得的捐款给老母治眼睛结果没啥效果,租的房子要靠自家儿子给她们配空调,不去咖啡厅打工就念不起大学,尼玛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儿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贫困生?
是!自己当年和贺爱国自由恋爱时,娘家条件也的确不如贺家,但不至于这么差啊。
自家爹妈手脚健全、身体健康,兄弟姐妹各有各的工作,口粮不用发愁。如果自己那样都算高攀的话,儿子找的这算什么对象啊,灰姑娘傍上白马王子?
那也只* 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现实可没这么浪漫。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女人嫁进自家大门的。大侄子找了个家里开木器行、本身还在读高中的小丫头,她都当着三妯娌的面一再嗤笑。如今儿子这么好的条件,偏生配了这么糟糕的对象,她要是同意进门。岂不是在自打嘴巴?绝-对-不-允-许!!!
没等车子停稳,罗美萍就以飞快的速度,一路狂飙进家门:“贺曜南!你给老娘滚下来!”
室内一片静寂。
意识到儿子很有可能是去那劳什子咖啡厅打工了,气得她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水果盘一扫而落,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莫名其妙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贺爱国停好车进门,看到这一幕,不悦地皱拢眉头。
“给你儿子打电话。让他赶紧给我死回来!我有话问他。”
“要打电话你自己不会打?儿子这么大个人了,天天查行踪,他不烦我看着都烦。”
“吼!贺爱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儿查他行踪了?我还不是怕他……怕他被骗了。你不知道,混账儿子他竟然……”
她把喜宴上听到的全都说了一遍,完了喘着粗气瞪眼问:“你说,这事儿要是真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贺爱国扯掉领带。松了两颗衬衫扣子,不以为然地说:“你也说了,那姑娘是个孝顺又懂事的,阿南要是真心喜欢人家,抽个时间先和对方家长见个面,等大三了再商谈两人婚事……”
“你疯啦!这样的媳妇你要我可不要!什么孝顺懂事,那又不是我说的,谁知道真的假的。依我说。是故意接近阿南的……对!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那么凑巧?和人争执偏偏把咖啡洒到我家曜南身上,然后两人就一见钟情了?我呸!死都不信有这么巧的事。以为是电视剧哪……”
贺爱国头疼地揉揉额角,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媳妇这么粗鲁又暴力?
“那你说怎么办?儿子不喜欢人家,一切都好说,喜欢了你棒打鸳鸯硬拆散他们吗?”
“本来就不是什么鸳鸯……”罗美萍小声咕哝:“分明就是天鹅和野鸡……”
“什么?”贺爱国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罗美萍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洗洗先睡吧,我等儿子回来。”
……
贺曜南今晚没在咖啡厅打工,轮到他休息,索性给女朋友请了个假,拉着她去看了场电影,然后沿着运河散了一圈步,少不了在路灯昏暗的阴影区上下其手吃一通豆腐,这才心满意足地送她回到出租屋,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才启动车子、哼着歌儿回家。
谁知到家发现客厅灯还亮着,他老妈神色肃然地坐在沙发上走神,不禁诧异地问:“妈你怎么还没睡?爸呢?不是一块儿去喝喜酒了吗?没和你一起回来?”
不说喜酒还好,一说就把罗美萍激回神了。想起喜宴上,被诸位太太话里有话地挤兑、嘲笑,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儿子头上砸:“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贺曜南一怔,看出老妈隐忍的怒意,知道这事儿家里已经知道了,想了想,点头承认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他越发觉得胡慧是他寻找半生的女人,是这个世上最懂他、最配他的女人,所以无论家里赞同也好、反对也罢,他肯定要娶她。
“你对象什么情况?交往多久了?为什么不和家里说?”
罗美萍强忍着心头的怒意,一字一句地问儿子。想要听儿子亲口说:他的对象条件很好,不是外头传的那么糟糕,之所以瞒着家里,是因为两人刚开始交往,还不到火候……
“她家……条件不是很好,家里除了她就剩下患眼疾的母亲,所以平时除了上学,还要打工赚生活费和学费……我就是在她打工的咖啡厅遇见她的,她是个坚强又孝顺的姑娘,家里这副样子,她不仅不怨天尤人,反而是积极地面对忙碌又辛苦的每一天……我们交往四个多月了,足够我了解她这个人,只是考虑到她还还没毕业,就没和你们说……”
“我不同意!”
罗美萍死死抓着手下的沙发巾,斩钉截铁地打断儿子。
看到儿子听到她这句话后、露出意料之中的失望眼神。心下不由一痛,可再痛也不及她对儿子的失望之痛。
她一直以为,贺家的几个孙子。就属自家的曜南最乖最听话。
老大家的太自我,行事独断,冷情霸道,有时连老爷子都管束不了。
老三家的双胞胎,一个跳脱不服管教、一个寡言不擅交际,而且读的专业和军政无关,今后的发展在她看来也就那样了。
老四家的脑袋瓜子是聪明。十三岁就跳读高中,可也就这点聪明劲罢了,看他那碰到美食就迈不开脚的谗样。出息!
所以,她一直都以儿子为傲。同是闯军部的,军校毕业的宝贝儿子,妥妥胜出大侄子数个台阶。别看眼下。大侄子已经中校。自家儿子才上尉,可也不看看两人在军部待的时间长短,一个已经十年,而且以他的基础,很难再进一步;一个进去才一年,可上升的空间还有很多,如此耀眼又出色的儿子,怎么能配家境如此糟糕的女人?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曜南。你听话,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以你的条件,日后上升的空间还很大,你看你现在才刚毕业一年,就封了个上尉,等到了你爸的年纪,上将指定跑不掉,怎么能找个那么差条件的女人拖你后腿呢?哪怕只是玩玩的也不行,趁早和她分了。”罗美萍一脸嫌弃地摆手道,恨不得儿子连夜就去找女方说清楚。
“妈,你对胡慧了解多少,就逼我和他分手?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贺曜南摇头苦笑:“况且儿子是军人,国家对军婚的保护力度有多大,妈你应该最清楚……”
“你不是一向都听妈的话吗?为什么这个事上不听我的?”罗美萍见儿子反驳,气急败坏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儿子大吼:“总之我不准!不准这样的货色进我家门,你赶紧和她分手,别再让她缠着你!”
“妈你为什么只看对方家境,不看对方人呢?胡慧真的很好,乐观、坚强,对我温柔又体贴,我从没在其他女人身上看到这么多闪光点。年纪上虽然相差五岁,但她要比其他同龄女生成熟的多,我俩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从来没有冷场的时候。再说了,你看大哥二十六了,还找个比他小九岁的,爷爷都没反对,我和胡慧,爷爷肯定也会赞同……”
“你爷爷赞同有屁用!结婚的是我儿子又不是他儿子!你大哥那是没爹妈了,你呢?你爹妈难道也死光了?贺曜南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我这个做妈的一天没同意,那什么狐的一天别想进贺家门!”
“妈——”贺曜南也光火了,腾地从沙发上起身,冷声道:“你别忘了,你自己当年嫁来贺家,也是高攀,和胡慧哪点不同?爸不是照样对你呵护有加?爷爷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事对你横眉冷眼过,你如今到了做婆婆的年纪,为什么这么见不得你儿子好?就不能让我自己选吗?”
“你——你——”
罗美萍气了个倒仰。儿子这话简直在扎她肺管子呀。
一直以来被她深埋在心底的自卑,被疼宠有加的儿子硬生生刨开血肉、挖了出来,还让不让她活了?
而且她哪有说过不让他选,只是总得有个范围不是?就算家世不如自家,可好歹也要父母双全、家里有点小积蓄的小康之家吧?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大侄子那个还在上高中的女朋友条件还不错:小康之家、父母健全、上头有个大两岁的兄长。嫁过来之后娘家要有点什么事,还有兄长担待,轮不到她操心……以前觉得这样的条件不够格,可和儿子挑的一比,尼玛好得她要哭了,呜呜呜……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好儿子怎么能这样对她?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和他老子娘对着骂,这要是进了门还了得?还不得把她这个婆婆往死里逼呀!不许!坚决不许这样的媳妇进门!
就在她想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时,贺曜南又说了一句:“妈,不是我要拿这个事故意气你,无非是想让你明白,家世好差,和人品无关,反正胡慧还要三年才毕业,现在说结婚也还早,你先冷静冷静,改天我带她回家吃饭,你和爸都相看相看,了解多了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
吃饭?不!她绝不会在那天做饭的。了解?她也没有半点了解的**!
儿子要耗,她就陪着耗,看谁耗得过谁!
娘俩关于媳妇人选的初次谈判不欢而散。
第二天,贺老爷子听说这个事了,中午的时候喊二儿子过去问情况。
贺爱国头痛欲裂。
昨晚上媳妇先是把他从睡梦中嚎醒,然后对着他嘀嘀咕咕念了半宿,说来说去无非是一点:不同意儿子选的对象。搞得他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顶着一双青黑的熊猫眼去上班,中午回来想补个觉,被老爷子喊来问话了。
贺老爷子见他一秒一个哈欠,好似毒瘾发作一般,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杖拍他:“你个窝囊废!连个女人都搞不掂!丢尽我老贺家的脸……”
“不是啊爸!”贺爱国左躲右闪地避着老爷子挥来的手杖,急急解释:“我就是觉得这事儿阿南自己能搞定,你不是说过,要是连讨媳妇都要爹妈帮忙,那这辈子就甭指望出息了,我这不是在执行你下达的命令嘛……”
老爷子气乐了:“那老子还说过:要是连自个儿的女人都管不住,男人也甭指望多出息,你咋就从来不执行?”
贺爱国干笑了两声,说:“其实美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阿南这事儿主要是得知的太突然,又是从外人口里听说的,难免气到了,让她冷静几天吧,总会想通的。阿南那边我会找他谈谈,要是他认定了对方,只要家世清白,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哼,你媳妇的嘴倒真像把刀子,但没看出来哪里有颗豆腐心,都把阿擎往墨里黑了。”
“阿擎?这又关阿擎什么事?”
贺爱国是真不知情。他昨晚一直在听几个同僚侃股票,直到喜宴散场,才听老方促狭地问他是不是要抱孙子了,搞得他一头雾水,回家路上问了媳妇一句,就惹来她满腹牢骚。想起昨晚,脑仁又开始疼了。
老爷子抬起手杖,眼明手快地往他腿上一扫。
这回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棍子。事关大侄子,他做不到推脱逃避。
“回去转告你媳妇,从今往后管牢她的嘴,要不然贺家不介意换个儿媳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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