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绪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承办方里有他们的人啊,这么明显的放水,罕见的绣技?妄想加100分么?”
陶德福侧过身,朝禾薇振了振胳膊:“小禾!不要大意地往前冲吧!把你擅长的古绣技法亮出来,让那些日国佬好生瞧瞧!真以为我们这边没能手、好欺负么。”
禾薇:“……”
陶叔,莫忘了小日国也有必杀技啊。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锦绣庄说的那个罕见绣技是怎么样的咧。
“老板,锦绣庄那边一部分绣工支持唐装或是旗袍参赛,一部分提议用和服,不过我感觉多半会用和服,因为宏北野男有这个意思。”
大掌柜将探来的消息汇报给顾绪:“至于那个酒井里子,确实会一种别的日国绣娘不会的绣技,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绣品都没有对外公开过,什么‘比古绣还要罕见的绣技’,一直都是锦绣庄自己在说,依我看,没准就是个烟幕弹,无非是想让我们这边的绣工紧张然后发挥失常……”
顾绪摩挲着娇妻的手背,安静地听完大掌柜的汇报,转头问大伙儿:“你们有什么好提议?如果没有,就照原计划,上旗袍吧。”
旗袍和唐装同样是毓绣阁销路最好的成衣款式,相比唐装,旗袍上的刺绣更胜一筹。
可要在单件旗袍上将尽可能多的绣技展现出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不说绣工们的手法有区别,总不能一朵牡丹还分好几种绣技吧?结合的好还好,结合不好,岂不是不伦不类?
禾薇听到和服时。眼前一亮,锦绣庄既然打算呈上日国朝服,我们也可以啊,前朝正统的帝后服饰和四季宫装,几乎每个角落都能下针做刺绣,还愁没地儿发挥么。
再者,旗袍毕竟是改良式的。大街小巷穿的人并不少。哪怕绣技再出色,穿到身上也依然是旗袍,不会变成凤袍。但前朝正统的宫装就不一样了。一旦绣成,上身效果肯定没的话说,还愁得不到评委们的印象分?
这印象分到手后,接着就是比针法了。宫装本来就很考验针线上人的绣工。不说衣身上的绣图,有福禄寿喜、梅兰竹菊等吉利祥和的题材。单光领口、袖头以及掖襟处,也都是一道接一道的纹绣花边,最繁复的有十八道,是以有“十八镶”之称。
而日国的和服。适合刺绣的部位除了宽边的腰带就只有下襟了。胸前背后顶多缀点清秀雅致的花纹,要是大喇喇地绣上繁复的图案,那就失了和服的风韵了。
越想越觉得宫装很适合这次比赛。哼哼。你们小日国上和服,我们华夏就上宫装。看谁家的文化底蕴更深厚……
禾薇腹诽得正欢乐,被顾绪点名了:“小禾,你在瞎乐个什么劲?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说来听听?”
禾薇回神一看,开幕仪式已经结束了,各个参赛队伍都围着自己的领队商讨对策,明儿早上九点正式开赛,八点半之前去后勤处领取比赛所需的料作、针线等材料。也就是说,最迟到明天早上八点半之前,必须敲定参赛作品。一旦领取了材料进入比赛,再想反悔,即便评委团允许,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嗯,我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各位会不会赞同。”禾薇在心里把宫装所需的料作、针线仔细考虑了一遍,缓缓开口:“我觉得既要突出我们国家的文化特色,又能撑起数十种绣技并存但又不会显得累赘的衣物,前朝宫装比旗袍更合适。”
“宫装?”顾绪挑了挑眉,同时在脑海迅速衡量了一番,其实还用说嘛,肯定是宫装更合适刺绣的发挥啊,禾薇说的还委婉了,但问题是:“你会裁制吗?”
毓绣阁里的绣工怕是没人懂这个。
“……”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可话都说出口了,这时候再藏拙还来不来得及?只是一想到本届比赛往小了说是集体荣誉,往大了说可是国家荣誉,总不能为了藏拙眼睁睁看着小日国摘走华夏桂冠吧,禾薇牙一咬,点头:“我会。”
好在去年班级统订报刊杂志,她心血来潮订了一年的中外服饰周刊,其中有一期讲的就是前朝宫装,从剪裁、刺绣一直到配饰,图文并茂地介绍了长达三页。要是有人问起,她就说是从那期周刊上学来的好了。反正女孩子嘛,喜欢漂亮的衣饰然后照着做不难理解吧。
结果她找好理由、做好心理建设,却发现没人睬她这个问题,因为大伙儿已经从宫装讨论到分工了。扶额!这接受速度,也忒快了点吧,害她还小小的担心了一把。
“小禾,分工上你有什么提议没有?”听着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讨论,顾绪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把皮球踢给了禾薇。
禾薇往绣工队伍扫了一眼,除了赵芙蓉,其他十个绣工上一届比赛就搭档过了,又听大掌柜介绍过她们各自的擅长,所以总体还算了解。
而且这十人,经过上一次的比赛,对禾薇可以说是崇拜得紧。是以,见她瞧过来,都纷纷回以温和的微笑,大有一副“你只管安排,我们一律听你吩咐”的投诚态度。
至于赵芙蓉,自打上次事件之后,她是彻底想通了,瞧瞧折腾了一场的于雅君是什么下场,不仅没能把禾薇压下去,反倒把她自己给折腾出了高级绣工的队伍。
锦绣庄易主之后,于雅君更是被底下一群绣工压得死死的,再加上她那张堪称国宝级的熊猫脸,稍微沾上点粉尘,就要皮肤过敏,出门必须戴口罩,不然回家那脸皮简直没法看。所以像pk赛这种场合,她是想都别想参加。哪怕绣技再出色。锦绣庄也不会让她上台的,辞退不至于,毕竟当初是花了大价钱挖来的,而且还没赚回来呢辞退了岂不是亏大发了,于是留她在幕后绣些店里贩售的除成衣、香囊以外的绣品。
之所以不接大客户的订单以及成衣、香囊等近身物,主要也是怕她脸上那毛病会传染,万一得罪了哪路贵人。赔了她于雅君的命也还不起啊。于是到最后。于雅君就只能接些装裱了挂店里卖的绣画,收入自然也就少了,和以前在毓绣阁时相比。简直是地狱和天堂的差别。
然而这一切,都是于雅君自己没事找事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赵芙蓉想通了这一切,心态放得更平了。有这么个鲜活的反例摆在自己跟前,还不赶紧地夹紧尾巴一心一意地留在毓绣阁做活。哪还敢生出别样的心思啊。
所以说,人一旦学会比较,尤其是和混的惨的比较,就会得出“自己其实很幸福”的结论。
放平了心态的赵芙蓉。自此端正了态度、务实了工作。
陶德福见她这两年表现着实不错,就在今年的pk赛上,点了她的名。毕竟。除开禾薇,赵芙蓉的绣技在清市分店是最拿得出手的。
不过赵芙蓉虽然没有参加上一届的比赛。不像那十个绣工,对禾薇满心崇拜,但曾亲眼见识过禾薇的古绣技术,而这一次的比赛古绣绣技又是占分值最大的,所以见大老板对禾薇如此器重,除了羡慕,倒也没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作为一个参赛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是为了获胜之后的奖励,这时候也该通力合作、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更何况,顾大老板给出的奖励那是相当的诱人——一人一套户籍所在城区的两居室公寓。
虽说绣工们所在地的城区房价不像京都高的这么离谱,但一套两居室公寓,少说也要十几万,一人一套,十二个绣工那就是毛两百万,啧!老板这是豁出去了吧?不过积极性被大大调动起来了也的确是事实。
禾薇见众人都乐于听她安排,便没推辞,在脑海里大致梳理了一遍,对分工有了考量。
“宫装上的绣纹图案,除了衣身主图,其他基本都是对称的,所以我们就按这个来分工怎么样?领口、前襟、后背、袖身、袖头、掖襟、下襟、袍边,每一部分的绣花要求都是不一样的,你们看自己擅长哪类,就专攻哪类。其中,前后衣身的活肯定最多,而且因为花纹繁复,要用到多种针法,所以可以多几个人实行两班倒。至于绣样,虽然百鸟朝凤、瑞兽呈祥之类的更具寓意,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花草,毕竟是比赛,时间上也是有要求的,花草这些我们在平常的刺绣当中接触最多,时间上能相对节省不少……”
“就这么办!”顾绪听完,当即拍了板。让大掌柜依据每个绣工的擅长初步分了工,并决定用雍容华贵的牡丹做为本次比赛的主要图案。
顾绪心里想的是,小日国既然选了和服为参赛作品,多半会在上头绣樱花。宫装对擂和服,牡丹对擂樱花,且不说绣技如何,单光形意上,也是前者完胜。
敲定了参赛题材和绣样,余下的就是领材料了。
这时,顾绪余光瞥到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某道挺拔身影,握拳掩唇笑了一声,说:“材料不急,听了一下午,大伙儿也辛苦了,先随便逛逛,五点半留学生餐厅二楼包厢,我做东,大伙儿想吃什么随便点,吃完了咱们再说材料的事。行了,就这样吧,大家散会。”
顾绪刚说完散会两字,就见贺大少迈着阔步来到了禾薇跟前,递给她一杯特地绕道买来的冰镇酸奶,“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他先是陪着老爷子和一干认识、不认识的军政干部话别了一番,然后把老爷子送上了车,至于一步三回头还想再找小妮子唠会儿磕的许老太太,也被分外配合的小堂弟撒着娇劝走了,心情愉悦地踱回报告厅。
碍眼的灯泡都清场了,接下来该是自己和小妮子的约会时间了。明儿小妮子开始比赛,他则要出一趟京都,回来多半要下周了,今儿个晚上怎么安排好呢?来个烛光晚餐怎么样?貌似两人在一起之后,还没吃过被众多情侣推崇的烛光晚餐呢,不如就今晚吧。
结果顾绪很不厚道地开口:“晚饭我安排好了,留学生餐厅二楼,怎么说大伙儿都是为毓绣阁出力,做为东家,我请大家吃顿饭是应当的,何况材料的事还没敲定,所以不能缺席哦。”
贺擎东朝他掷去一记寒冰眼,尼玛这货肯定是故意的,吃顿饭的时间都要奴役我家小禾苗。
意有所指地睇了眼一旁挺着个大肚子笑容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周悦乐,状似随意地说:“你老婆才六个多月肚子就这么大了,等生下来肯定是个大胖小子,薇薇做的那些和尚小衣估计穿不了,我看还是送别人吧……”
最后一句是扭头对禾薇说的,完了还一本正经地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穿不下、必须送人。
一句话堵得顾绪哭笑不得。
这是威胁吧?啊?今儿个要是不放人,是不是就收不到禾薇准备的新生礼了?这如果是市面上买的也就算了,可人都说了是亲手做的,禾薇的手艺做为老板的他可是深有感触的,到手的礼物哪能往外推呢。只好失笑地摇摇头:“行吧,准你把你媳妇带走,不过晚上八点之前必须送回来,材料的事我还得和她通个气。”
“嗯哼。”目的达成,贺大少堂而皇之地牵起媳妇儿的小手,愉悦地去享用烛光晚餐了。
禾薇走了几步,回头对顾绪说:“老板,要不我把整理好的材料清单先发你手机上好了,和其他人的做个对比,当是查漏补缺,宁可多领也别漏领。”
等八点钟回来,再碰头讨论材料的事,会不会拖太晚了?她可不想在比赛前一晚熬夜,会影响明天的发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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