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美芳恍恍惚惚地回到家。
“妈你去哪儿了?这么迟才回来?爸也不在,中午没人给做饭,我肚子快饿扁了。”林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啃饼干,看到她娘回来,不高兴地问。
姚美芳没理女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眼失神地喃喃自语:“赶不上了……赶不上了……人都开上豪车、住上豪宅了,咱家这样子,拍马都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呀?”林静一时没听清,没好气地问,“妈你在唠叨什么呀?回来也不去烧饭,晚饭还吃不吃呀,这饼干谁买的?难吃死了……”
姚美芳突然发作,抓起女儿扔在茶几上的饼干,一把砸向女儿的脸,尖着嗓子大骂:“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自己不会做?你是断了手还是缺了脚呀?几岁的人了,还要我和你爸供你养你伺候你……索性给我出息点,可看看你那眼光,挑的对象不是骗婚就是退婚,再看看人禾薇,年纪比你小,行事上比你出息多了!谈的对象忠厚老实(弥天大雾!),经常给老禾俩口子买这买那,这次听说还买了别墅,一家子从文欣苑搬出去住大别墅了,文欣苑那房子留着没卖也没租……就我们家,八年前这副穷酸样,八年后还是这副穷酸样……”
姚美芳不提祝继涛还好,一提,仿若燃着了爆竹,林静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这能怨我吗?你和爸若是有禾薇爸妈那么出息,我会没人要?就知道埋怨我,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我看我们家发达不了,该怨你这张尖酸刻薄嘴,再好的女婿,都能被你这张嘴给吓跑了……”
这好了,娘俩掀起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口水仗。
一个说:“老娘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来顶老娘嘴的吗?瞧你这点出息!有本事出去找个像样点的工作、找个像样点的对象,少让我和你爸操心……”
一个说:“这年头拼的是爹妈和家世,我这样的家庭环境,要能挑到好的,我自己都不信……”
火药味浓得楼上楼下听得一清二楚。但凡家里有人的,全都扒在窗户口,饶富兴味地听林家烧内战。
林水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气得七窍生烟,“砰”的摔门声,总算把骂架的娘俩给喝住了。
然而,林家的内战,并未因此而熄火。
姚美芳看到丈夫人是回来了,可脸色铁青、并用指责的眼神瞪着她是几个意思?火苗一下窜上心头,顾不上继续和女儿骂架,转而朝丈夫开火:“都怨你!一切都怨你!但凡你有禾建顺一半的出息,我们家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啪!”
林水根上前给了媳妇一记巴掌。
姚美芳惊呆了。
林静也惊呆了。
从小到大,她爹动手打她娘的次数寥寥可数,大多时候,都是她娘撒泼、她爹不是抽闷烟就是生闷气,只有光火到极致才会动手。但每次动手后,她家都会大乱一场,因为她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天也不例外。
姚美芳反应过来后,跳起来尖叫:“林水根!你居然打我!我跟你拼了……”
一阵乒乒乓乓的闹架声从林家的小套房里传出来。
左邻右舍面面相觑:看样子闹大了。
有机灵的小伙子唯恐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当即报了警。
于是,第二天禾母上街买菜时,听来了一则新闻:“听说城郊结合部那边,昨晚一家三口打架,男的缝了七针,女的拿菜刀砍自己丈夫被拘留了……”
禾父听得直抽嘴,忍不住咕哝:“这谁家的婆娘啊,也忑狠了。”
“管她谁家的……不过我猜啊,肯定是那男的做了啥亏心事,做老婆的被逼急了,这才拿刀砍人,要不然谁愿意蹲局子啊……”禾母边理菜边一本正经地分析,“所以老禾呀,这亏心事可不是那么好干的,要担风险滴,唔,哪天你要是也敢这样,我一气之下没准也拿菜刀……”
说着,禾母意味深长地拿眼角瞥了眼禾父的裤裆。
禾父:“……”
在一旁捧着海碗喝每日一碗五谷杂粮的禾薇,“噗”地喷了刚喝到嘴里的豆浆……
悠闲的待产日子,一晃就去了三个月。
七月才出头,禾母就已经把闺女的出嫁物什准备妥当了。
之后半个月,想到合适的再往上添,添得禾薇直抽嘴:“妈,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啊。我们是坐飞机,不是包飞机。”
“很多吗?”禾母退后一步,打量了一圈收拾了小俩月的行李,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多,可一想到这是闺女嫁人,不是寻常地北上探亲,带少了被男方的亲戚瞧不起怎么办?再说了,她已经精简又精简了,一些生活上的用品,系上红绳后直接放隔壁婚房了。带去京都的充其量就一些值钱的金器首饰、衣服鞋包。
“安啦,妈心里有数,哪些该带、哪些用不着带,保准把你的婚事操办得妥妥当当的。你管自己歇着去吧,啊!这儿妈会搞定。放心,肯定不让机场把我们一家赶出来……”
禾母阿沙力地一挥手,把闺女赶出临时充当嫁妆室的麻将室,继续埋头归整。
禾薇屁股才挨上她爹从店里搬来的样品躺椅,许惠香和黎明月上门了。
她俩也就在禾薇家吃饭时见过几次,谈不上熟,也没约好,只是在大门口碰巧撞上——添妆来的!
看着两位衣着得体的中年贵妇,手提精美的行李箱,禾薇抽出去的嘴角有收不拢的节奏。
“嘿,小妞!别这么瞅着我,我是你干妈,哪家做干妈|的不在干闺女结婚的时候表示一番的?”许惠香笑着说。
黎明月也抿着唇笑眯眯地道:“我尽管不是你干妈,但我能和你赵叔在一起,也有你一半功劳,所以这礼不能不收,你要我今天把礼提回去,以后我可就再不也上门了啊。”
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禾薇还能咋地吧。
倒反是禾母,因为知道清市嫁女的这个风俗,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横竖年年都有来往,将来她们芽儿也要结婚做大事,总有机会还回去的。
其实不止许惠香和黎明月,之前也有不少人来禾家送贺礼了,譬如水果店老板娘、老吴媳妇、陶德福和他夫人等,禾薇和她娘细细把礼金记在了本子上,将来要还的。
只是许惠香和黎明月送得实在有些多,不止封了个五位数的大红包,还不约而同提来一箱添妆金器。
许惠香送的是千足金九件套,包括幸福金鞋、全副金梳、欢喜算盘、安居金尺、龙凤剪刀、如意金秤、富贵金斗、圆满金镜,寓意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禾薇不是没接触过婚庆九件,上回霓裳结婚,她和禾母去金店挑的也是类似的金九件。只是干娘送的也太厚重了,九件金饰加起来足有两百多克。想她上回送霓裳的不过就五六十克,就要价两三万,干娘送的金九件,岂不是十万都不定打得住?
再看黎明月送的翡翠白菜,禾薇曾在赵世荣的店里看到过,依稀记得标价二十多万呢。
这添妆礼重的……禾薇禁不住扶额。
禾母尽管对翡翠不在行,不像金器,一提分量就能估出个概数,但见这白菜雕得如此栩栩如生,心猜这价格指定不便宜,便在陪闺女上街看婴童用品时,主动提议去翡翠柜台灵灵市面,免得将来回礼出乌龙。
“薇薇你快来看,上回你黎姨送你的白菜,和这款差不多吧?我怎么数来数去要三十多万、都要四十万了啊……你瞅瞅,这后头到底跟了几个零?”
禾母以为自己眼花了。
原想着那么一尊白菜摆件,四五万差不多够了吧?可来玉品专柜一看,何止啊,再添个零还差不多。
禾薇走过去一看,确实是三十八万,她娘没看错。可又怕她娘听了实话大惊小怪,便说道:“妈,商场里卖的贵点很正常。”随即岔开话题,“我刚在那头看到个新生儿小金锁,妈你给我去把把关。”
“嗤!买不起就别来,什么‘商场里卖的贵点很正常’,我看你家那个是假的吧。小商品市场里一百块的东西和我们专柜的来比,真够不要脸的。”玩指甲的柜台人员阴阳怪气地冲她们呸了一声。
“你骂谁不要脸呢?”禾母脸一沉。
“就骂你个老虔婆,怎么?骂不得啊?呵!有本事掏钱买啊,买不起瞎逼个屁!”
“你!”禾母被气得眼眶都红了,可骂架她一向不是别人的对手,除了脸红脖子粗,还真没办法做到对方这样——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来一串骂人的话。
“妈,犯不着和这种人置气。明珠商场有这样的售货员,商场方面想必比我们更生气。”禾薇扶住禾母,替她顺了顺背,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朝她娘眨眨眼,“我把她的话录下来了,一会儿去经理办公室讨说法。”
禾母满肚子的气,瞬间就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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