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织就的晚霞沾染着清清冷冷地薄紫,一如绮丽的锦缎般镀上城墙的最高端,一点一点地攀爬蔓延,沿着青砖黛瓦,顺着街市飞檐,铺洒进澄澈明净的江面,似彩练在水中浸染,要使江天一色。
那余霞落在刀鸑鷟的肩头,她仍旧维持着方才刺入匕首的动作,只看着那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上那道红色的线缓缓流经,竟是未曾滴落,而是渐渐地被浸入其中,与那红色的细线相汇却又猛然地分裂,难以融就其中。
刀鸑鷟的秀眉凝聚的愈发深重,海蓝色的眸子骤然一缩,紧紧地盯着他的血流与匕首汇聚之处,心中生出一丝异样,这匕首怎会如此反噬人血?
“好疼......”刀鸑鷟抬首,只见他的嘴唇已化作苍白之色,疼的龇牙咧嘴,却仍旧朝着自己笑容,她从这笑意中却看出浓重的戾气。
刀鸑鷟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喷溅,有几滴甚至直接溅到了她的面庞之上。
血红之色早已浸染了他的绯衣,将那绯色染就的更加深重,好似肩胛之上开出的一朵血花。
艳丽触目。
她微微扬着头,眼里没有半分善意,“疼死你算了。”言罢,她便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次,那男子依然将她的手腕抓住,衣袂飞扬,她并未转身,只觉那男子似乎向着她的方向向前走了几步。
“我......”话音还未落下,刀鸑鷟只觉身子上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回首一看,只见那男子竟是直直地倒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硬生生地将她压低了几分。
“喂!你醒醒啊!”刀鸑鷟即刻拍打了几次他的面庞,但他却是双目紧闭,无半点反应。
刀鸑鷟心中暗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全碰上了稀奇古怪之事,现在更是摊上这男子,他对自己行轻薄之举,自己却还不能就此抛下他。
万一他不过一时片刻死在了此处,自己倒是落得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刀鸑鷟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十分无奈,她托住男子的肩膀与手臂,颇为艰难地将男子挪动到依靠着墙壁之处,将他上半身靠在其上,好在有个依托。
那男子的头自然而然地垂下,披散的青丝遮挡住了眉目,刀鸑鷟蹲下身子靠近他身边,准备先将他肩头的伤势用布条简单的包扎起来,止住血流后再想办法。
她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男子的衣摆之上,于是她便将手中的匕首搁置在一旁,又伸出素手,毫无犹疑地将他的衣摆撕扯开来,裂成长长的布条。
她先是将所有撕扯下的布条都放在地上,颇为不满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便动手去解他的腰封,一步步地将他肩头的衣衫掀开带下,这才露出那受伤的皮肤。
她那一刀刺的很深,也甚是用力,以致这伤口犹如被撕拉裂开一般,鲜红的皮肉从伤口之中翻出,仍不断地汩汩流出血液,不过刀鸑鷟却是没有一丝愧意,这男子对她所做之事远不是这一刀能够相抵的。
刀鸑鷟冷着脸,伸手去拿放置在一旁的布条,去不向手指忽然触及到一片冷凉,待她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自己的手指已经被那匕首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沾染上刀刃,竟是发出一道浅紫色的光芒。
刀鸑鷟一惊,心下疑惑,缓缓地将手伸至那匕首之上,挤压指腹,让那血液滴下,只见那滴血融进匕首时竟再次发出一道浅紫色的光来。
她心中的猜想的得到印证,她将划破的手指挪动至男子的肩头,让它顺势滴落在他的伤口之上,鲜血落下,滴入伤口之中,霎时间浅紫色的光芒大盛将那伤口遮蔽其中,看不真切。
片刻的功夫,那紫光渐渐消散,而男子的肩头呈现出的却是一片完好无损的肌肤!
刀鸑鷟当即愣在了原地,她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抬在空中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无法忽视掉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
没想到,自己的血,竟然能够让人的伤在顷刻之间愈合,且毫无痕迹。
她此刻太过震惊,便未曾注意到男子已经悄然转醒,睁开双眸的那一霎,映入眼帘的便是蹲在他跟前眼也不眨地看着尚在流血的手指的刀鸑鷟。
男子轻轻耸动肩膀,没想到竟甚是意外地并无料想中的撕裂疼痛之感,他低下头去查看那伤口,只见自己衣衫半解,肩膀外露,而肩膀之上竟是无半点曾受过伤的痕迹。
男子即刻神思清明起来,他以手撑住地面,将身子向上抬了几分,再次看向自己的肩膀,方才被刀鸑鷟刺伤的伤口竟消失不见。
刀鸑鷟看见男子已醒,便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此处,她抬首望了眼天边,心想再如此下去天色便要暗下来了,而洛桑与靖黎还尚未找到,若是大皇子提前到了洛氏山庄,事情就不好办了,她此刻需得赶快启程才好。
她站起身来,没想到那男子也随她一道起身,只是他衣衫不整,半边盈白的胸膛尚且暴露在外,绯色衣袍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慵懒肆意。
刀鸑鷟瞥了他一眼,将方才扯下的布条拿起胡乱地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收起匕首转身离开。
男子自然是将她的动作收之眼底,而他对自己伤痕忽然消失这件事,心中也有了猜想。
男子跟上刀鸑鷟的步伐,“姑娘,我这伤?是姑娘救我?”
刀鸑鷟自然不愿回话,只顾自地向前走去,但男子似乎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依旧紧随其后,“姑娘,姑娘若是不说我便一直跟着姑娘。”
刀鸑鷟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心中只觉此人着实无奈的很。
“姑娘不愿说便罢了,不过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男子继续追问。
刀鸑鷟依然没有回话,一路走至城外,本以为那男子便会掉头离开,谁曾料想他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挡住了去路。
他的衣衫仍还松松垮垮地半搭在身上,“姑娘,姑娘你今日若是不告诉我你要去往何处,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终于,刀鸑鷟再也忍受不了他这般死皮赖脸的相随,心中气极,怒瞪着他道:“你这人有没有脸皮,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先是轻薄于我,现下又这般衣衫不整地对我穷追不舍,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没空与你在此处周旋。”
“姑娘若是这般态度,那我只好大叫非礼了。”那男子看来誓是要得到个答案才肯作罢。
“你!”刀鸑鷟话噎在口中,看着他现下这般模样,实在是难堪,“你给我让开!”她向他飞出一个手刀,却不想一把被他将自己的手腕握住。
“姑娘,你可是又要投怀送抱了?”那男子勾起唇角,笑的甚为得意。
刀鸑鷟当即将手抽了回来,“你爱跟着便跟着吧。”言罢,径直绕过他朝着前方走去。
只是才刚走了两步,便忽然思及绝尘还在那酒楼之中,自己现下没有马匹,如何赶路?若是这般走着前去洛氏山庄,不知又要耗费多少时间。
她转过身想要往回进城再去一趟大同酒楼,却不想那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姑娘从此处出城,目的地只能是桃源之内的洛氏山庄,在下也正好要去洛氏山庄拜访一位老友,不如姑娘便同我一道。”他走至刀鸑鷟跟前,趁刀鸑鷟打量他的空隙,忽然伸手抚上刀鸑鷟的嘴角,一抹,将她那有些干涸的血渍擦拭掉,却不想太过用力,竟让她白皙的皮肤陡然变的艳红。
刀鸑鷟来不及闪躲,待偏过头时,他的手已经落下。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去洛氏山庄?”只是她现下却无暇去计较他轻佻的举动,她越来越觉着这男子形迹可疑,若他是朝廷的人亦或是洛氏的人......
“姑娘放心,我不会害你,我只是要去洛氏办我自己的私事。”男子倏地笑地十分暧昧,情愫不明,稍稍凑近刀鸑鷟,“况且,姑娘方才问我为何对姑娘穷追不舍,我先在可以告诉姑娘缘由,因为我......喜欢姑娘还来不及呢。”
刀鸑鷟双瞳骤缩,眸一横,神色凛然,心中却早已将他斩杀了千百回,她从未见过如此轻浮的男子,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你能不能将你的衣服穿好?”
男子垂眸一笑,“这么说姑娘是同意与我一道去洛氏山庄了?”他颔首将自己的衣衫整理规整,但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摆破败不堪,而腰封也不翼而飞了,“姑娘将我的衣摆系在手指之上,又扔掉了我的腰封,这怎么说?”
刀鸑鷟知他是故意刁难,便将自己衣摆的衣料撕扯下来,与他做腰封,只是这素白之色的腰封配上他绯色的衣袍着实是奇怪了些。
“姑娘不因亲自与我穿戴好?”
“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只好一直这般模样了。”他双臂张开,破罐子破摔,让刀鸑鷟奈何不了他。
刀鸑鷟忍下一口气,迅速地上前将布带绕过他的腰身,系了个简单的结,“穿戴腰封而已,小事一桩。”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可有马匹?”
“马匹自然是有,就在方才那城墙之下,待我去牵来。”
刀鸑鷟就在原地等待,果然不出一会儿他便牵来了两匹马,虽是不如绝尘,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管这男子是何人,她都一定要查清这其中种种秘密。
“姑娘,上马吧。”
刀鸑鷟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却不去等他,只喝了一声,便驾着马向前奔驰而去。
男子在后遥遥远望一眼,“可真是有意思,刀鸑鷟当真是不同,看来我皇兄的眼光也不尽多差,不过这女人我终究不会让他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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