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中因皇帝拂袖离去,众大臣及家眷也都陆续离开,由此大殿之中便显得格外静谧,只剩下满堂明晃的烛火照耀着四下的金杯银盏,玉盘珍羞。
那一声“小阿”回荡在大殿上空,清晰入耳,刀鸑鷟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循声望去,只见凤祁与银决从座前离身,缓步向她走来,目光却没有一刻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刀鸑鷟看着那与自己极尽完全相同的蓝眸,被深深地震撼着,当凤祁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微妙,她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竟能见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因为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会有亲人。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除了师傅,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小阿,我是你的王兄啊。”凤祁走至刀鸑鷟的面前,望向那双清澈海蓝的双眸,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抚上她的面庞,竟发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
那手掌的热意贴着她的面颊源源不断,让她被冷风吹凉的肌肤又重新回暖,“小阿是我的名字吗?”刀鸑鷟一开口,不知何时嗓音竟变得有些喑哑,有太多的话哽在喉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先说哪一句。
凤祁闻言,眼眶之中陡然蒙上一层雾气,他急切又郑重地点头,“没错,我叫凤祁,而你名唤凤阿,小阿,王兄终于找到你了。”他盼望了多年的人此刻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这般鲜活,这般真切。
刀鸑鷟久久没有说话,待察觉之时,只发现两行热泪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眼中涌起的泪水似是浪潮般汹涌而来,无止无休,“王兄,王兄。”此刻她将这两个字从口中念出之时,才深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分量,才对凤祁这个人有了真正的实感,他不在虚幻缥缈,而是就在自己的眼前。
凤祁听见刀鸑鷟开口唤他王兄,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与狂喜,他一把将刀鸑鷟揽在怀中,紧紧地抱住她,一刻也舍不得放开来。
刀鸑鷟便伏在他的怀中,即便眼里噙着泪花,但唇角却慢慢地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
说来奇怪,虽然这十五年从不曾谋面,她甚至都不知这世上有王兄的存在,但似乎是血脉相连的感应,她竟是觉着自己与王兄之间毫无隔阂,亲密无间。
她伸手回抱住凤祁,这一刻她只愿抛去杂念,一心一意地感受兄长的怀抱。
“恭喜王、恭喜公主,终于团聚。”银决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帮凤祁实现他的心愿,此刻他心愿得偿,除了王自己,应是没有人比他更为开心了。
秦羽涅与苏辰砂立于一旁,亲眼见证着这一幕。
苏辰砂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他知道凤祁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找刀鸑鷟的心情,此刻能够团聚是多么大的喜悦,而让他更为欣慰的是自此之后刀鸑鷟便多了一个强大的后盾,她的王兄是荆漠的王,是拼尽全力也会护她安好的兄长。
秦羽涅看着他们兄妹相认,静默无言。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需尽快离开。”秦羽涅忽然开口,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被人发现那便又生事端。
“羽涅说的没错,往后相聚的时日众多,此刻天色已晚,为了阿梨的身份着想,还是先离开宫中为好。”苏辰砂也点点头,赞同秦羽涅的提议。
“好,只是本王暂居宫中此刻无法与你们一道离开,待明日本王出宫,再来看你。”凤祁将刀鸑鷟轻轻放开,摸了摸她的头顶。
刀鸑鷟点点头,“王兄在宫中一切小心,多保重。”
“知道了。”凤祁笑着答应下来,“快走吧。”
刀鸑鷟跟随在秦羽涅与苏辰砂身后,一道离开,而他们都未曾注意到的是,朝阳殿外那一闪而过的诡异身影。
“对了,花容还在忘忧宫中。”险些便将花容忘了。
“我已派人去将她领出。”秦羽涅淡淡地道。
旁人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情绪,但刀鸑鷟却是再清楚不过,每次他刻意忽略自己,波澜不惊之时,她都知晓,他这是在生气。
“阿梨,今日在忘忧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是你替婉才人献舞?”苏辰砂蹙眉,他今日在殿上看见了那只朝她而去的飞镖,显然是有人想要加害她,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似是早有预谋,但他却没能够及时保护她,“你可知这样有多危险?”
刀鸑鷟轻咬下唇,她此次行事有些鲁莽,但也是无奈之举,却不想竟是将他们二人都惹恼了,公子还好,一向不会与自己置气,只是秦羽涅就......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轻启水唇道:“我也不想,只是若初姐姐不知被何人嫉妒在心,于她的早膳中下了巴豆粉,致她无法献舞,我不想此事惊动皇上害她受罚,所以才出此下策。”
她说完,便以余光偷偷地打量起秦羽涅,只是他依旧负手立在原地,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
“下次可不许再这样莽撞了。”如她所料,苏辰砂担忧她,却是绝不会责骂她。
“知道了。”她乖顺地点点头,忽然思及起云若初她们身中迷药之事,“对了,还有一事,因若初姐姐被下药,我便去了太医院寻解药,但不想回到忘忧宫时竟发现宫中四下无人,而推开门则看见若初姐姐与花容皆是晕倒在软榻之上,查看后发现她们是中了迷药。”
“迷药?”苏辰砂心想,若是为了阻止云若初在宫宴献舞,那么巴豆粉已经足以让她去不得,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冒着风险迷晕她们?
而就在此时,宫中的禁军已经领着花容从后宫之中走出,向秦羽涅行礼后便离去。
刀鸑鷟见了花容赶忙迎了上去,“花容姐姐你没事吧?”
花容先是一愣,而后恢复平日里的神情摇了摇头。
“花容,究竟阿梨走后,你与婉才人在忘忧宫中时发生了什么?”苏辰砂开口询问到。
花容抬首望向苏辰砂,语调却出奇的冷静,“我在殿中照顾婉才人,却不想忽然之间便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倒在了榻上,其他的事情我全然不知。”
苏辰砂隐隐觉着有些不妥,却说不上来,“阿梨,你可还记得你是何时去的太医院?”
“大约是在未时。”刀鸑鷟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她那时在宫中四处寻觅走了很多地方,在一处曾看见日晷。
秦羽涅闻言忽然转过身来,眸色一凛,与苏辰砂相视一眼,二人皆是蹙起了眉。
秦羽涅微不可察地向苏辰砂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继续询问下去,事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怎么了吗?”刀鸑鷟看着二人神色有异,不禁有些疑惑。
苏辰砂却是噙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想错了,我们走吧。”
刀鸑鷟点点头,拉上花容与他们一道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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