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腊月初十,帝都凤华,皇宫,天牢。
狱卒手中所持的火把闪烁着明灭的亮光,照耀在这阴冷黑暗的地牢之中,只能够远远地从一方望见这幽幽的火苗,冰凉的潮湿之意并未因这冬季的来到而变得干燥,不过这到底是皇家的牢狱,并不同于寻常牢房那般肮脏,也并未有老鼠的出没。
刀鸑鷟盘腿坐于一团干草上,蓝眸轻阖,脑海中浮现出一帧帧画面来,尽数是在她来到南朝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地面所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使她的神思无比清醒,她记得自她来到南朝至今已经整整一年零九日了。
那同样是如此寒冷的一个冬日,她被困锁在刑部尚书府,而如今她也同样因前刑部尚书入了这天牢。命运的轨迹竟是如此的让人惊叹感慨。
算起来,她也有很长的时日不曾见过自己的师傅刀客影了。她初来南朝时也曾与刀客影分离,眼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独自面对,因为这一次她所为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不过待此次出去之后,有一件事她是一定要去做的,那便是去寻师傅。
刀客影自从苏府离开去拜访以前的老友后就没有了音讯,也不知此刻是否平安?
她缓缓地将湛蓝的眸子睁开来,望向不远处那正在打盹儿的狱卒,一盏烛火搁置在那狱卒面前的木桌上,静悄地燃烧着,偶有风从牢房的栏杆间穿梭而过,拂在那尖细的火苗上,烛火便就此跳跃起来。
也不知羽涅此时如何了?这出戏,是她早先便于秦羽涅商议好的,他们故意选择这不合时宜的时间来向皇帝请求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让皇帝震怒便是他们要达到的效果,而最终的目的,则是将自己送入这天牢之中。
秦羽涅之所以选择如此做的原因是一则能够暂时保证自己一段时间的安全,二来以此事引出云苍阑,若是他要让他的计划照常进行,那么他必会派人来天牢劫走自己,而那时他们便可轻易地知晓云苍阑的秘密地究竟在何处。
第三点,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如此一来,云苍阑便会更加坚定地从心底知道秦羽涅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的深重,让秦羽涅从贤妃与她之间抉择,他定然认为他的计策不会有丝毫差错。
但此事风险太大,或许云苍阑细想一番便会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他若是了解秦羽涅的为人,便能够猜测秦羽涅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他们唯一能够赌的是云苍阑那颗对权利充满了欲望而失去理智的心。
贤妃对于此时的云苍阑来说,虽是人质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皆因秦羽涅已知晓了贤妃被他所掳,找到他不过是时日问题,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而云苍阑更不会想到的是,安永琰此次竟会与他们合作。
这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不利。
“喂!”忽然,一声粗暴的喊叫打断了刀鸑鷟的思绪,刀鸑鷟抬起头来一看,是狱卒端着菜饭走至牢房前,开了锁,将菜饭放在地面,“吃饭了。”
刀鸑鷟并不说话,待那狱卒走后,她这才上前将菜饭端至自己的面前,这菜饭并没有任何问题,且荤素俱全,这皆是因为戚贵妃已买通了这牢中狱卒,毕竟他们与戚贵妃早先就已结盟。
刀鸑鷟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在饭中,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并不带有任何情感,就好似只是在习惯性地做着某一件事情,她此时此刻尝不出饭菜是否可口,她只一心想着不知秦羽涅能否安心地度过这几个昼夜......
思及此处,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视线渐渐地飘向了遥遥的远方,失去了焦距。
而她心中所思的人,此刻也正端端地立于窗棂之前,望着窗外那一轮被云雾半遮半掩的月,黯淡的华光无法从云层中穿破洒向大地,整个夜都变得灰蒙起来,似是被笼罩了一层灰鼠色的纱帐,让人觉着沉郁。
秦羽涅又何尝不是同刀鸑鷟同样的心境......
那朦胧的月上悄然浮现出了刀鸑鷟那张清秀的面庞,海蓝色的眸子缀在其上,引发出了秦羽涅心底思念汹涌的狂澜。他在想她此时此刻究竟好不好?有没有饿着?累不累?冷不冷?
所有能够想到的,他统统都想了一遍,然而那人终究没有办法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秦羽涅握拳,剑眉紧蹙,一刻也不曾舒展开来。
他没有办法懈怠他的神思,他只要一想到刀鸑鷟在那冷寒的天牢中遭受着从未遭受过的苦难,他的心就随之一阵阵的绞痛起来,无法平复。
为了救出他的母妃,他不得不委屈刀鸑鷟,虽然刀鸑鷟一直都对他说这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但他仍旧不能够就此原谅自己。若是他有更加周密的计划,他本是不应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绝不应该的。
他曾说要保护她,可是到头来,却要陷她于危难之中,不仅仅是那天牢,更是云苍阑的威胁与伤害。
他在这窗前站了许久,久到他的面颊已被冷风吹打的失去了知觉,僵硬着承受安冷风的呼啸,犹如一尊石像一般定格在了那景致之中,唯有他飘飞的衣摆能够昭示他是存在的。
“咚咚咚......”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听一轻踩着的脚步渐近,“殿下,临王求见。”
秦羽涅蹙眉,这么晚了,安永琰来此,无非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关于云苍阑的。
“带他到此。”秦羽涅朝着门外的婢子沉下声音说到。
“是。”那婢子离开后,秦羽涅将屋内的烛台点燃,不久后便听得屋外的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这方走来。
“临王殿下,慎王殿下就在这里面,请。”那婢子轻言细语,安永琰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秦羽涅的眉眼被昏黄的烛光所笼罩着,见他来了,道:“坐。”
“皇兄不问我来此是何事?”安永琰踏入屋子,随意坐下。
“你既来了,自会说的。”
安永琰认同地点点头,“我查到云苍阑的背后的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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