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枯枝横陈,漫天大雪忽而弥散整个山林,绵延不绝,本就银装素裹的傲雪神山此刻仿若要被风雪所淹没。
刺骨的风将飞旋在空中的飘雪吹拂至行人的面庞,天际一角的轻云被吹散出一个撕裂的口子,从中透出了零星微弱的天光。
即便是三两人并肩而行,倒映在透明澈亮冰面上的人影却依旧冷清孤寂。
秦羽涅从方才离开寒潭之际便一直将刀鸑鷟的手紧紧的握于自己的手掌心之中,刀鸑鷟能够从他握着自己的力度中感受到他的紧张。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攥住,霎时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犹如用红绳一圈一圈越来越紧的缠绕在自己的指尖,那样的疼痛生生的从心脏传至躯体的每一处脉络。
秦羽涅是个什么样的人?
疆场厮杀,面不改色,周旋朝堂,泰然处之。
可是,每每当他与自己在一起时,他会开始担忧,开始不安,开始害怕,甚至有时他也会提心吊胆。
他变得不像他自己,而这一切却全都是因为她。
刀鸑鷟会因此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她不知道她对于秦羽涅的这种影响究竟是对亦或是错?
就在她神思飘远之际,秦羽涅忽然捏了捏她的掌骨,使得她下意识地抬首望他,只一眼,便跌入了他墨色的瞳仁中。
“在想什么?”秦羽涅清冷的声音混杂着这冰雪一同融入她的耳中。
她却只是摇头,不说话,伸出右手拉扯了一下秦羽涅裹紧在她身上的大氅,不想要那风雪肆意地蹿入。
“阿梨,可是还冷?”在他右边行走着的苏辰砂见状不禁问她。
刀鸑鷟笑着摇头,看见他那温润的眉眼满是忧愁,“公子,我没事。”出言安慰。
苏辰砂自然不信,但也未多说什么。
而这时,安永琰才匆匆地赶来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皇兄,你们走的真快,险些追不上你们了。”安永琰呼出的冷气在眼前渐渐消散。
秦羽涅淡淡地瞥了来到自己身边的他一眼,心里很清楚他为何会此时才跟上来。
或许,从明日开始,他们便又回到了敌对的状态,至此之后再也无法并肩而立。
秦羽涅思及此处,内心是悲允的。
他有时甚至不敢去想,这站在他身旁与他有些血脉关系的男子,他的弟弟,为何会与他反目成仇,为何一定要与他站在对立面上?
大概是这世上的每一件事,不是你想,便能随着你的想象而演变。
他无能为力。
“今日之事,多谢。”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仅此而已。
安永琰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如此言语从秦羽涅的嘴里说出,且那个对象还是自己!
他惊诧,猛地转过头去看向秦羽涅,这一次,秦羽涅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冷眼相待,而是同样地偏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与他的风目相视。
那一瞬,安永琰只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小到大,他除了曾在那炼狱中遍体鳞伤,被人唾弃之外,再后来便做了九幽圣教的教主,受众人朝拜,高高在上,无人敢对他有一丝的不敬。
所有人都服从他,俱怕他,甚至想加害于他。
可是从来没有一人真正的感谢过他。
没有一人对他表达过真实的情感,因为他也从不会向他人流露出一丝真情,他知道这一切都没有必要。
他只需要常年戴着虚伪的面具去应付各类人,无论他们有怎样的心思,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他不在乎。
可是,秦羽涅是不同的。
他恨他,却又没有办法磨灭掉自己心中想要亲近他的感情。
他是自己的皇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亲人……
他感谢自己,是自内心而起的。
当安永琰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迅速地将自己的头埋了下去,因为他不能够让任何人,特别是秦羽涅看到他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秦羽涅收回目光,感受到刀鸑鷟捏紧了他的手,他报以淡淡的一笑告诉她,他无事。
所有的事情都并未解决,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随之而来的更多需要去处理的危机。
云苍阑虽然被捕,单凭他觊觎皇位造反一事久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是这不够,他的罪行远不止于此,秦羽涅要让他亲口承认当年所犯之事,亲口还苏家,还苏将军一个清白!
“辰砂,一会儿下山你先回去。”顿了顿,“将云苍阑他们先押解看管,父皇那里,我会向他说明。”
“好,我知道了羽涅,你放心。”苏辰砂应下,却好似还不放心,又道,“不要给自己压力。”
秦羽涅一笑,淡淡道:“好。”
“公子你放心吧,还有呢。”刀鸑鷟同苏辰砂一样,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绪不宁。
刀鸑鷟明白,无论发生什么,秦羽涅一定会一力承担,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让自己心安,她的心随之一同动荡,她觉得秦羽涅固执的不像话,但她除了陪他一同承受之外,别无他法。
“就快到了。”秦羽涅的话让其余三人皆抬首向前望去,果然已经能够隐约看见不远处那座屋子的屋顶。
渐渐近了,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队列也映入眼帘,除此之外,还能够看见两人,一人坐于一把椅子上,另一人就立于椅子旁。
那是贤妃与皇帝。
九幽圣教的四大教王因听从吩咐,一步也未离开地守在屋前。
不过待会儿,关于他们的来历就将要成为安永琰需要好好解释的一件事。
他们逐渐走至了皇帝的面前,兰望见了安永琰下意识地想要向他参拜,却被一旁的长生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微微地摇头示意,兰望这才反应过来。
至皇帝跟前,他们皆齐齐行礼。
“父皇,母妃。”
“参见皇上,贤妃娘娘。”
抬首,秦羽涅看见皇帝的脸色十分阴沉,胜过那彤云密布,暗黑的天际。
倒是贤妃,见他们来了便立刻起身,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但他依旧先开口对苏辰道:“辰砂,你先离开。”
苏辰砂点点头,向皇帝告辞,正欲朝停在后方的马车走去时,却听到皇帝突然说了一句:“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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