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音见是左天行,也不意外,如果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天剑宗还是没有反应,净音就得怀疑皇甫成在天剑宗里的地位了。
他点了点头,回了一礼:“左师弟。”
左天行又侧身向着净涪的方向行了一礼,“净涪师弟。”
他的动作和往日一般无二,神色间也没有什么异常,心绪波动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法察觉,但净涪看着明明没有什么变化的左天行,愣就是打自心底生出一丝古怪。
他不动声色,同时向着这周身剑气缭绕锋芒毕露的少年剑修合十回礼。
左天行笑了一下,才又转过身,向着那边远远站在树梢头的心宽心窄两人见礼,朗声道:“天剑宗左天行,见过心宽心窄真人。”
心宽心窄简直被左天行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这是什么态度!?不过一个小小的连筑基期都没有的天剑宗弟子,居然就敢这样作践他们?
心宽当下哼了一声,待要再使些手段,可抬头就见那一片刺眼的琉璃光,当下就又将话吞了回去。
他在这地儿吃的亏真是够了,再要在这里动手,他还落不到一个好。弄个不好,反而还会被这些小辈羞辱。他是不在乎什么面子,但也绝对不想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地步。
心窄和心宽是一般的心思。
可这会儿不能动手,不代表他们不能记上一笔。
两人同时一抖长袖,齐齐挤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宽和笑容来,齐声道:“好,好一个剑宗骄子!”
话虽是好话,笑容也着实真切慈和,不知情的人见了,怕真是会以为左天行是他们的弟子呢。但在场众人,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两位笑容下的真实情绪?
左天行背梁笔挺,一身剑气勃发,整个人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但听得这话,他既不得意也不骄傲,只是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合手一抱,“小子当不得两位真人夸赞。”
净涪看着左天行那边,心头那一丝古怪张牙舞爪的,很快就生成了厚厚的一片疑云。
这左天行,细看已经很有几分当年剑宗剑子的模样了。是因为多年闭关渐渐撤去伪装,恢复一些本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除了净涪之外,皇甫成也在看着这样子的左天行。
比起净涪这个好几年不和左天行见上一面的佛门小沙弥,皇甫成这个货真价实的同门师弟兼表弟,才算是和左天行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就算自竹海灵会之后,左天行就一直闭关潜修,他也多在外头行走,但毕竟两人在北淮国一起长大,又一起拜入陈朝真人门下,更重要的是,作为这一篇修仙文的主角,皇甫成不可能不关注左天行。是以,对于左天行的变化,皇甫成要比净涪敏感得多。
他虽然比不上净涪曾经和左天行对峙千百年,但他看过原著,知道原著描述里的左天行行事作风,更知道左天行真真切切的心理变化。
如今站在他面前,胆敢以炼气期大圆满的修为挑衅两位魔门大能的,还挑衅得这样光明正大的左天行,已经和他印象中那个年少的天剑宗大师兄渐行渐远,更像是原著里的那个剑意无双,只敬天地,无所畏惧的道门魁首。
想到这里,皇甫成的心就忍不住的升起一片晦暗。
左天行不失主角格调,可他这个穿越成大boss的皇甫成呢?
他顾目四望,见左右环绕明净透彻的琉璃光背后更站立一尊金身佛陀的净涪,又见站在净涪侧旁无畏无惧镇定自若的净音,再见净音净涪面前那一片莲海上无力萎顿的沈定和向着心宽心窄两人方向跪伏不起的李昂江靖达三人。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被拘禁在白莲上的三人身上。
他堂堂一个原著里的大boss,本应统率魔道与天命主角左天行抗衡的天圣魔君,竟只能落得一个炮灰的下场吗?
作为主角的左天行眼里,还有他这个对手的存在吗?
皇甫成想到打自出现在这里就从未看过他一眼的左天行,又想到自己现今这样任人宰割的处境,他不由紧握了沈妙晴的手,看着净涪的视线里恨意更重。
净涪转头,直直地迎上皇甫成的视线。
饶是一腔恨意渐深,心头晦暗莫名的皇甫成,对上净涪无波无澜不喜不恶简直可以说什么情绪都没有的视线,心头一跳,当下就将眼睑吹了下来,借此拦下了自己的目光,也避过净涪的。
虽然左天行确实自打进入这山寺地界后就再没看过皇甫成一眼,也没给过皇甫成一个眼神,甚至他这个时候还在应对心宽心窄两人,但他的注意力有一半以上,是实打实地分在在皇甫成和净涪两人身上,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们两人的。
皇甫成和净涪的视线交锋,甚至是皇甫成的情绪变化,全都逃不过左天行的视线。
他三言两语结束了和心宽心窄两人的交锋,转头又对净音行了一礼,对他说道:“净音师兄,这件事情的种种经过,我天剑宗已经查明,师弟临出门前,师尊对此也有交代。师兄且听一听。”
净音看了一眼净涪,净涪点了点头,才道:“左师弟且说。”
左天行注意到这一个细节,心中连连感叹,皇甫成果然是皇甫成,就算当了一个修闭口禅的小沙弥,也绝对不会成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和尚。
他心底对此确实服气,也愿意承认自己先输了一筹,但他更觉得,比起现在成了小沙弥的皇甫成,他的局面更优。
他笑了一声,皇甫成忍不住抬起头,紧紧地看着左天行,只听得左天行说道:“这件事,认真查探过的话,罪不在我师弟。”
左天行的说法,在场众人除了皇甫成这个总是想太多的,谁都不意外。
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出纨绔子弟看中美人,英雄奋起救美的烂俗故事。它牵连佛道魔三方势力,已成了三方势力的一场博弈。
在这一场博弈里,魔门先输一筹。无论是道理还是实力,魔门现下都是垫底。看看如今被封禁在殿中白莲上的三人,再看看那远远站在山寺外只能观望这边情况的心宽心窄以及王化就知道了。
再来便是道门。皇甫成就是这一出烂俗故事里的主要人物,偏偏又实力不济,无端闹出这一出事故来。
他要真有能耐的话,早就能压服沈定李昂和江靖达三人了,如何会将战局一路往后拖,甚至拖到别人的地界上,将自己乃至道门的脸面扔到佛门面前,任由别人践踏?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道门确实是比魔门好上一点,但也就一点,事实上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三方势力里,唯有佛门占据了上风。他们不仅占尽大义,还出尽了风头。
可即便事情已经成了这样,皇甫成还是道门的人,是天剑宗陈朝真人坐下的弟子,为了道门,为了天剑宗,为了陈朝真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左天行也得维护自己的这个师弟。
净音只是点头,并不接话。
左天行倒是神情自若,又继续道:“这件事情,最早甚至不是心魔宗的李昂师弟对这位沈姑娘,”他停顿了一下,却也没看谁,“心生爱慕。而是在更早之前,皇甫师弟和沈姑娘就一起经历劫杀,相互扶持着逃入了自由之地。”
这件事,净音还真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他点了点头。
“因此,皇甫师弟与沈姑娘,实是患难之交。李昂师弟对沈姑娘心生爱慕,可能因魔门风气缘故,李昂师弟对沈姑娘的动作过激,沈姑娘心中难免生恼,十分不情愿。”
说到这里,左天行是真的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皇甫成和沈妙晴。
当时的沈妙晴虽然也算绝色难得,但因为她早早就表露出对皇甫成的心思,天魔宗乃魔门魁首,皇甫成更是当时天魔宗最出众的亲传弟子,沈妙晴的兄长沈定又千方百计拐弯抹角地和皇甫成扯上了关系,魔门年轻一辈弟子忌惮皇甫成,只是观望,一直未曾出手。故而沈妙晴的日子据说也是安宁。
可是他没想到,皇甫成不在,魔门没了一位能够真正压服魔门诸子的年轻弟子,倒是让这位的安宁日子也没了。
左天行心中笑了一下,竟然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畅快心思来,便连这殿中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许多。
其实也怪不得左天行,沈妙晴这女人,为着能够在皇甫成那边讨个好,可没少给他坑害他。虽然她也没能真的对他怎么着吧,但这个女人手段不少,也确实曾经弄得他烦不胜烦。
尤其是,当左天行想到现在的净涪就是当年沈妙晴痴求不得的皇甫成,差一点就没能绷住表情,笑出声来了。
但他借着说话的便利,还是泄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笑意,虽然不明显,却被净涪听得一清二楚的。
净涪看着左天行的眼神仔细了三分。
左天行察觉到那目光,顿时心中一凛,立时便警醒起来,所有笑意全被压下,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皇甫师弟与沈姑娘原就是患难之交,既然李昂师弟对沈姑娘失礼,皇甫师弟又在侧旁,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更何况,据我所知,皇甫师弟带着沈姑娘一路奔逃,不说在心魔宗的地界上,就是入了莫国地界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拼斗,也都不是皇甫师弟主动的,他不过就是还手自保而已。”
“虽惊扰了此地百姓,也确实害得不少无辜百姓丧命,皇甫师弟的确有错,但他实在算不得罪魁祸首。”
“净音师兄,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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