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将个上了年头的紫檀木匣子拿了出来,叫明月递给苏梦萱:“这是祖母年轻时候的首饰,现在祖母带着已经不合适了,就送给你了。”
苏梦萱轻轻打开盒子,蓝宝石蜻蜓头花灵动轻盈,那蜻蜓的翅膀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颤巍巍的抖动,好似下一刻就要飞起一般,实属上品中的佳品。
苏梦萱欣喜的朝着苏老太太行礼:“孙女谢祖母厚爱!”
苏老太太点头笑的慈祥,苏梦萱要参加十五的赏灯宴,代表的是苏侯府的脸面,要是能做宁王妃那侯府自此也就翻身了,苏老太太对苏梦萱给予了很大的希望。又朝站在一旁的苏梓萱招手:“祖母也有首饰给你。”
苏静萱终于忍不住,尖锐的讽刺:“大姐姐样貌最佳,还要首饰做什么,到浪费了祖母的好东西!”
连苏梓萱都受邀参加皇后办的赏灯宴,苏静萱却没有,孔氏心里也正不自在,苏静萱这样出口说话正和了她的心意,便也装着没有听见低头喝茶。
苏梓萱淡淡笑了笑:“妹妹说的是。”
苏梓萱这不咸不淡的口气,到叫苏静萱越发的气闷,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心无力,她的面色越发不好,重重的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陈婉茹轻拍了拍苏静萱的手,担忧的开了口:“大姐姐总是戴着面纱,是不是改天去宫里的赏灯宴也戴着面纱,自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要是因此惹的皇后不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知道陈婉茹有替苏静萱出气的意思在,但她的话不无道理,便连苏老太太也郑重的思考了起来。
玳瑁看着这个个都以为自家小姐丑陋不堪的人,心里冷笑,等到小姐有一日愿意露出真容的时候,你们这些自认为美貌的人,连给她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苏梓萱轻蔑的撇了一眼陈婉茹,不过就是想叫她不戴面纱,去了宴会上出丑而已:“我是什么样的容貌皇后娘娘英明神武会不知道?到底是戴面纱好,还是不戴面纱好,这不是有目共睹么,还用想什么?”
苏梓萱话里的蔑视毫不掩饰,陈婉茹虽然气愤,却学乖了,一垂眸,装起了可怜:“我这不是为了大姐姐好吗,大姐姐何必这样。”
苏老太太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开口打断:“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不计较这些小事,明日就要进宫,一会教导你们规矩的姑姑就会过来,你们跟着好好学习一天,出了门就是自己人,那些小心思都放在一边。”
苏老太太发话,姐妹三个便都起身应是。
出了苏老太太的屋子,苏梦萱和陈婉茹几个先走,苏梓萱去看了看茂哥,茂哥刚吃了饭正要去学堂,见了苏梓萱便高兴的将自己学的功夫给苏梓萱练习了一遍,苏梓萱不得不又指点了他几句,才哄得的茂哥按时去了学堂。
也不过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衣裳,就有丫头过来请人:“教习姑姑已经进府了,请大小姐过去。”
确实是从宫里花费心思请来的人,为的也是想在明日的宴会上一鸣惊人,陈婉茹到是跟着沾了光。
这位王姑姑面相还算慈祥,但教导起来却极其严厉,一个动作必须做到位否则就反反复复的做,苏梦萱和陈婉茹便是一个见礼的姿势都做了十来遍,但王姑姑却对苏梓萱非常和蔼可亲,动作只要会做就行,不论做的好坏都说苏梓做的好,符合要求。
半天下来别说苏梦萱和陈婉茹,便是苏梓萱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头。
王姑姑叫三人休息,自己也被侯府的下人请到提早准备好的屋子去了,丫头们上了茶水,贴身的丫头便捏腿的捏腿捶背的捶背,独独苏梓萱悠闲的半靠在榻上品着香茶吃着点心,陈婉茹目光阴沉,面上却带笑:“那王姑姑大抵也知道大姐姐的情形,瞧瞧,都不在姐姐身上费心思。”
她自己心里不舒坦,就喜欢开口说上两句。
苏梓萱只是笑,笑的惬意又欢喜,陈婉茹那自欺欺人的话好像也在这笑意里不攻自破,苏梓萱还补了两句:“还是妹妹看的清楚呀!”
这下子刚刚那两句话好似都成了笑话,陈婉茹在笑不出来,一巴掌拍在给她捶腿的丫头肩膀上:“早上是不是没吃?!力气都去哪了?!”
苏梦萱如今正给苏梓萱“友好”,心里不高兴也不好表露,便只沉默的休息,看见陈婉茹吃瘪到高兴了一点,轻笑的道:“妹妹也别什么事都向丫头发火。”
才说着话,王姑姑又进来了,苏梦萱也罢,陈婉茹也好一下子便连斗嘴皮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整日下来,苏梦萱和陈婉茹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苏梓萱本身体力好又没怎么费工夫,轻轻巧巧的送着王姑姑出了大门。
王姑姑的马车一直消失在了侯府众人的视线里才在街角停了下来,有小厮捧着个小盒子递进了马车里:“这是世子爷谢姑姑的。”
马车里传出王姑姑带了笑意的声音:“世子爷太客气了,苏姑娘本来礼仪规矩就很到位,不用我费什么心思。”
小厮垂手应是,直到王姑姑的马车走远才回了定国公府复命。
夜里苏梓萱正在看书,便听衡芜传来了消息,苏老太太又将管家权交还给了柳氏,说是因为柳氏大病痊愈了。
生个争气的女儿就是好,苏梦萱要想成为王妃不但自身各方面要好,父亲母亲身上必定也不能有太大的瑕疵,苏老太太不会叫柳氏给苏梦萱拖后腿的。
苏梓萱合上了书,挑了挑烛芯,光线亮了不少,照的盘子里的桃子仿若仙桃一般好看诱人,玳瑁看了一眼忙垂下了头,苏梓萱咬了一口,那香气便钻进了玳瑁的鼻子里,玳瑁不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听得苏梓萱银铃般的轻笑,自己先红了脸。
苏梓萱将个桃子递给了玳瑁:“你要是信我就拿着吃吧。”
玳瑁接过了桃子咬了一口,整个人竟然正愣了好半响,忽的抬头极其认真的问苏梓萱:“小姐其实是仙女下凡吗?以前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现在忽然又想了起来?”
也只有玳瑁会认为她是仙女。
苏梓萱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拉了玳瑁的手:“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不还伤害你和茂哥。”
玳瑁抿嘴羞涩一笑:“奴婢知道小姐是仙女。”
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不过这样也好。
苏梦萱几乎是让人将自己抬进柳氏的屋子里的,不过她同柳氏一样都很高兴,苏梦萱偎依着柳氏连自己身体的疼痛都忘了:“这下子好了,老太太还给了母亲管家权,就在没有人说三道四了。”
柳氏慈祥的摸了摸苏梦萱乌黑的发髻:“这都是我的梦儿争气,母亲都是沾了你的光。”
苏梦萱羞涩一笑:“母亲说的什么话。”
柳氏拉着苏梦萱的手,神情很快郑重了起来:“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女儿家有个好归宿有多重要,不但母亲跟弟弟能沾你的光,你自己也是风光无限,所以你最好能赢得宁王和皇后的喜欢!”
苏梦萱有些犹疑:“可是母亲,万一我要是......”
柳氏打断了苏梦萱的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全力去做,即便没有成功也不能心中有遗憾,做不了宁王妃也至少也做定国公世子妃!”
柳氏坚定的眼神,让苏梦萱终于也坚定了起来:“母亲放心,女儿必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柳氏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秦皇后的坤宁宫灯火通明,内侍将晚膳撤下,宫人们上前侍候,年轻的秦皇后慵懒的扶了扶额角的细钿,竟是妩媚妖娆。
“宁王还没走?”
大太监马福忙道:“宁王殿下说,怎么也不成亲,要不然他就,他就.....”
“他就怎么样?”
“他就跪死在坤宁宫前。”
秦皇后将手中的铜镜咣当一声摔在了桌几上,冷哼了一声:“你去跟他说,他这破事本宫也不爱管,要不是皇上托付本宫才懒得费心,他要是喜欢跪就跪着好了!”
马福尴尬的笑道:“娘娘别生气,宁王殿下也是说说而已。”
秦皇后冷笑:“本宫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能真跪下?他就是要跳湖叫他去跳好了,别来打扰本宫休息!”
马福忙应了一声,宫女们侍候秦皇后进了内殿,马福才走了出来,看见靠在红漆柱子上的康昱快走了两步:“皇后娘娘已经生气了,王爷还是先回去吧。”
康昱皱着眉头道:“皇后也太不仗义了吧,我怎么也叫她一声母后,帮帮我有什么不好?”
马福苦笑道:“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怎么能不听?您也体谅体谅皇后娘娘的苦处。”
皇上上了年纪自己管不住宁王,就推给皇后,皇后娘娘是继母年纪跟宁王相差不了多少,但到底还有些手段,镇得住宁王,若不然只怕这次的赏灯宴也办不成,后宫里又要有人说三道四,皇后娘娘的日子已经够苦了。
康昱哼了一声,到底没在说风凉话:“你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宴会办就办了,我也照她的意思来,但往后想要叫我照她或者皇上的意思成亲是不可能的,叫她尽量不要掺合了。”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马福忙应了一声:“奴才知道了。”
秦皇后换了一身雪白的广袖里衣,轻轻竖起的腰身不足一握,靠坐在软榻上,雪白的手臂露出小半截,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他怎么说的?”
“说是会照娘娘的意思来,但成亲是不可能的,叫娘娘往后不要掺合。”
秦皇后垂下了眸,看着跳跃的烛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几年还待字闺中的时候,那时候怎么会料到她会嫁给年过半百的老皇帝,宫中刚下了旨意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怎么都不肯成亲,可是连父亲那样骄傲的人都跪在了她的面前,她便连死都不敢了......
十五这一日天气极好,想来夜里的月亮也会极其漂亮,进宫要到下午,整个侯府却从早上就开始忙碌,苏静萱气的几乎哭了起来,躲在屋子里怎么都不愿出来,孔氏也跟着生闷气,苏文祥沉默的拍了拍孔氏的肩膀,大步出了屋门去了衙门,总有一日他会叫他的妻女荣耀起来,在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们这样的人家进宫是讲不起排场的,苏梓萱和苏梦萱陈婉茹三个人挤在一辆小马车里,小小的空间里一下子金碧辉煌珠光宝气了起来,苏梦萱的蓝宝石蜻蜓珠花,陈婉茹的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无一不是精品,相比之下苏梓萱的垂珠却月钗太过普通,苏梦萱温婉柔美陈婉茹娇艳如花,但叫玳瑁看,都是次品,她高傲的坐在后头的马车里不屑于任何人交谈。
马车哒哒的动了起来,街道上冷冷清清,与这一个个即将要进宫的闺秀们雀跃的心情截然不同,苏梦萱和陈婉茹都不说话,好像在养精蓄锐一般,苏梓萱便也乐的清静。
森严高贵的皇城近在眼前,但叫苏梓萱看却透着说不出的颓败之气,到了顺贞门便要下车徒步往里走,内侍们在前面领路,后头跟着应邀进宫的闺秀,高窄的夹道里连脚步声几乎都听不到,只用从中穿过的风,撩动朱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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