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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圆之夜。
夜幕初临,那圆盘般的明月就跃然跳了柳枝头,急不可待地要向全世界洒出柔和的月色。
天统王朝重时节,而中秋佳节又是一年之中的大节日,是以每到这一天,大到府城,小到乡村,都分外的隆重,气氛极其热闹。
这一天,江州城的宵禁也从戌时推迟到了子时,为的,就是让百姓们在团圆之夜可以尽情的娱乐。
天的明月是万人聚焦的焦点;而今晚整个江州城的焦点,自然就是状元楼。
前任知州,当今礼部尚的吴大公子为了庆祝获得明年乡试的资格,花费千贯之财把整座状元楼包了下来,大开宴席,遍请江州内有头有脸的官员,以及明华学院的师生,还有江州地界成名的文人骚客……
最后的嘉宾人数达三百余人。
可以说,这一场宴会规格之高,起码都是十几层楼的。
而状元楼只有三层。
具体的宴会进行,布置,早就安排妥当,明华学院的学员们统一分在了第一楼,而一般的文人骚客以及稍低层次的官员则被安排在二楼;至于三楼,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楼层分明,代表着阶层分明。
天统王朝是个礼仪之邦,规矩规格可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不可逾越,否则就会成为被人攻击的把柄。
状元楼内灯火通明,笑语不断,几十个店小二奔走忙碌个不停。
相比一二楼的喧闹,三楼显得相对平静。
状元楼三楼,装修豪华,平时用于间隔的屏风画壁等基本都被移开,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地方不小,但只开了三桌。
居中主桌,坐者相貌堂堂,留三缕飘逸长须,正是知州大人聂志远,聂小倩的父亲。
同一桌的,主人吴文才当然能占得一席之位,坐在聂知州身边,其余几个,有同知大人,通判大人等。其中一个,年过六旬,面目清癯,却是江州有名的儒学大家宋之远,他注释圣贤《德》的礼记,可是被朝廷列入了科举范畴的,印刷满天下,举足轻重,影响力非同小可。
至于聂小倩,却在一边角落处,用屏风围出一个地方,宛如个小厢房般,独自在里面用膳,自有丫鬟伺候着。
席间,那宋之远忽问吴文才:“文才,据说你有个同窗叫陈剑臣的,少年才俊,十分了得,可有此子?”
吴文才嘴一撇,老大不情愿地回答:“确有此人,不过少年才俊之说嘛,倒不好判定,他今年岁考科考,不过只考得四等成绩。”
宋之远抚须一笑:“经义时文,不同等闲,他初进学院,发挥不佳倒不奇怪……嗯,据说今年三月你们去笔架山踏青之时,他曾即时赋诗一首《黄昏》,诗曰:向晚意熏熏,萧萧登险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诗有大才也,果真是他三步之作?”
吴文才心里叫苦,实在没想到陈剑臣这一首诗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连宋之远都大加赞赏,不过此事早传遍开来,根本无法否认,便道:“当时的确如此。”
旁边张通判观颜察色,此时插嘴道:“宋夫子,那首《黄昏》确是好诗,意境深远,哲理警醒。不过观其意蕴,萧索深沉,倒不大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年人所能做得出来的。”
言下之意,隐隐表示陈剑臣有欺世盗名的嫌疑。
听到这句话,吴文才立刻大感快意,不动声色地朝张通判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
张通判登时心花怒放:吴尚膝下只得一子,对吴文才无比宠爱,自己搭了吴公子的线,就等于搭了吴尚的线,好处多多的。
聂知州眉毛微皱,道:“此诗本知州也有闻名,确实不俗。”
他没有多加分说,但旁人都已知道其态度立场——这等即时赋诗,事先又不知道题目,想弄虚作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简直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
宋之远不置可否,呵呵一笑:“原来知州大人也觉得此子有才……嗯,今夜之宴,此子也是受邀而来了,不如请他来,待我等好生看看如何?若真是可造之才,自当勉励一番,使其成才,他日可成江州之栋梁。”
聂知州笑道:“大善,咱们江州已多年不见如此惊艳后生,今日好机会,一定要请他来见一见。”
宋夫子提议,聂知州同意,众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当然纷纷附和,表示赞同了。
吴文才心里大骂:话说今晚他才是独一无二的主角人物,吃好喝好了,就借驴下坡地找个机会当众向聂小倩提亲,何等欢乐!
但如果被陈剑臣跑了来,可会坏了大事的。万一那小子表现出色,不得把他的风头全抢了去?
决不能让他三楼……
只一瞬间,吴文才的心思就有了决定,便道:“两位伯父请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叫陈剑臣来。”
说完,离席到外面,吩咐忠心仆从旺财,附耳小声地说了几句。
那旺财心领神会,走下楼去,找到在一楼的陈剑臣,道:“陈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陈剑臣一怔,起身跟随旺财而行,却往楼外走,一直走到状元楼外的一条小巷中。
小巷里有些灰暗,前后寂静无人,哪里找得着吴文才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陈剑臣立刻警惕起来,目灼灼看着旺财。
旺财双手抱胸,粗声粗气道:“陈公子,我家公子说了,他非常不喜欢你。今晚之宴,只是碍于礼节才把你请过来的。眼下你既然吃喝得差不多了,也就该回去了。”
逐客令。
蒙了一层遮羞布的逐客令!
陈剑臣默然,出奇的平静,嘴里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谢过你家公子的款待了。”
转身飘然而去。
旺财一愣,没想到陈剑臣会表现得如此安然,还以为他会暴然发怒呢,反正公子已交代下来,如果陈剑臣敢有抱怨,即可动手,万事有公子担当。现在陈剑臣识趣离开,倒省了不少功夫。
他目送陈剑臣走远,这才回状元楼,向吴文才复命。
吴文才赞道:“做得好。”
回到席间,对聂知州和宋之远道:“两位伯父,刚才下人回报,他去叫陈剑臣楼时,其突然面色大变,口中说家里有急事,随即匆匆离席而去了。”
听到这番话,无论是聂知州,还是宋之远,而或在座的众人,都不禁面露古怪之色,不约而同感到此事也太过凑巧了。
那张通判马阴阳怪气地道:“要请他楼就说家有急事?呵呵,恐怕是其心虚,不敢来才对。”
宋之远面色也有些难看,道:“此子无礼,有言道长者请,不敢辞。纵然他家有急事,也应该亲自楼分说才对,安能惶惶然离去?”
诸人就又纷纷附和起来。
聂知州也颇感不悦:陈剑臣这分明是心里有鬼,才不敢来,难道真是一欺世盗名之辈?不管如何,他这番行为已让人大感失望,枉自己还看好他呢。
而此时,他认为是欺世盗名之辈的少年却已走在回家的路,想早点赶回去,和母亲阿宝两个一起赏月,过个开心的团圆节。
“陈剑臣,等等我!”
一声清脆的叫声。
陈剑臣霍然回头,正看见一身男装打扮的聂小倩踏月而来,眉目如画,仿佛正从月亮走出来的一样,笑靥盈盈,似嗔似娇。
“聂小倩,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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