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栓吓了一跳,抬头无辜地看着孙子道:“咋了?”
板栗气急道:“咋了?你怕皇帝,就不顾孙子死活了?”
他和葫芦对视一眼,均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爷爷奶奶这样的小民心中,那皇帝就是天上的神,皇上说啥就是啥。
比如昨天晚上。秦枫说皇帝又给葫芦赐了一门亲,郑长河开始也是大叫大嚷,一副不肯相让的模样;当说到要他去见皇帝时,他脸色就变了,就跟张大栓现在一个情形。虽然后来数了一堆见过的官儿壮胆,但看那架势还是十分心虚。
张大栓见孙子着急,忙问道:“板栗,那你要爷爷咋说?可不管爷爷咋说,皇帝也不能听爷爷的哩。他可是皇帝!”
板栗耐心解释道:“他虽然是皇帝,可这事他不想管了。既然叫你们进宫,那就是要问你们的意思。你跟奶奶还有外公外婆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
张大栓疑惑地问道:“真的?我要是不依皇帝的意思,他不会再抄咱们家?”
他可再也不想去黑莽原了。
板栗坚定地说道:“真的!”
另一边,葫芦也对郑长河道:“要是皇帝想独断专行,根本不用叫你们进宫,直接下旨不就完了。叫你们进去,就是想要听听你们的意思。”
郑长河跟张大栓对视一眼。依旧踌躇。
若不是说话的是自己孙子,两老汉都要以为这两小子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了。
看了他们这副模样。张槐青木等人都笑了。
张杨也笑道:“爹,郑叔,你们不用担心,到时候只管实话实说,没事的。”
板栗眼睛一亮,问道:“二叔跟皇上说什么了?”
张杨神情肃然道:“你跟葫芦都是武将。又都手握重兵,镇守边关,岂能随便娶亲。”
板栗和葫芦心里一动,却还不甚了了。
张杨翻了下眼皮道:“葫芦娶大夫秦枫之女没事,若娶在京城根深叶茂的肃王之女则权势过重;至于板栗。若娶了昔日南雀国的储君,怕是不谋反也要被人疑心谋反了。”
板栗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礼部尚书黄真认为他应该娶青鸾公主,而宰相杜明却仿佛不甚赞成。
这两人,一个出于私心,想陷张家于困境;一个出于公心,为国绸缪。
他就把那天金殿上的情形告诉了张杨。
张杨听了冷笑一声。
郑氏听了半天,这时才开言道:“板栗,你跟葫芦往后遇事不可莽撞,要多跟你二叔和石头叔请教。这官场倾轧跟战场打仗可又不同了。”
板栗和葫芦同时点头。
郑氏又对郑长河跟张大栓道:“爹,你们不用害怕,明天见了皇上,想说啥就说啥。不说实话,那可是欺君。你们想啊,皇上召见咱们,当然想听实话了。”
听她这么一说,两老汉就猛点头。
葫芦就对姑姑眨眨眼,赞她劝到点子上去了。
议定后,张杨就教众人觐见礼仪和一些规矩。虽然只在乾元殿偏殿拜见皇帝,只是磕头说话等动作,那也马虎不得,足足闹到二更结束,郑家人才回将军府。
郑氏早去睡了。她是孕妇,再则,她也比几个老的容易领会那些。
第二天清早又是一通忙乱,这时候,郑氏倒羡慕娘家暂未封赠了,至少不用穿礼服。依她的意思,他们都该素衣进宫,实在是他们眼下这副形象,跟那庄严华丽的冠服不配。
然礼节如此,一时也顾不得许多。
好容易都妥了,众人坐上雇来的马车,在张杨和小葱的陪同护持下,往皇宫行去。
进入皇城门,又走了许久,才下车,由内侍领着,穿过乾元殿前的大广场,步入乾元殿,在偏殿等候皇帝。
一路上,也没敢东张西望,是以众人虽然来到皇宫,竟没能饱一饱眼福,看看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庄严富贵之地,所见的不过是脚底地面罢了。
那也让众人咋舌:外面积雪压了一尺多深,皇城内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刚进皇城时见到的是青石地面,光洁平整;走一段就变成大理石铺的地面,青灰莹润,大气的很;后来到了乾元殿前的广场,脚底那地面仿佛白玉似的,耀得人眼花;及至进入偏殿,则是满目金光,一片璀璨辉煌。
四位老人都傻眼了。
郑氏则撇撇嘴,腹诽道:“这地方,是人住的么?”
张杨见哥嫂和青木两口子都还算好,四个老人则紧张得很,萎缩胆怯,又穿着华服,拱肩缩背的,实在不伦不类,只得轻声安慰他们,示意他们不用害怕。
郑氏也觉得实在不成个样子,便轻声对公婆道:“爹,娘,你们只管跟拉家常一样,老老实实地回皇帝的问话,那就错不了。别想些有的没的,说不定坏事。”
张老太太急忙道:“娘晓得了!”
其实她啥也不晓得,啥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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