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后的京城清冷凄怆。
叛乱平息,但百姓们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出门,因此城中十分萧条。就有人上街,也是行色匆匆,看见街道上大片暗红色血迹心里发颤。
杀戮并未停止,先前是叛党,如今轮到皇帝了。
永平帝没想到,二十年前争夺皇位的情形会在二十年后重演一次。这一次,他离死亡是如此之近。想想那个太监,他的后脖颈就凉飕飕的。
龙禁卫两万、虎禁卫三万,混战中分不清敌我、自相残杀而死的达一半,算上跟荣郡王叛变的,共计耗去三万多人;更有无数嫔妃、太监和宫女死于混乱中。
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被清理出皇宫,听了清理后的报数,永平帝觉得一股暴虐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他想象白虎将军一样杀人!
因此,朝中一大批朝臣被牵扯而出,皇帝要大开杀戒了。
白虎将军一怒,伏尸数千;今日天子一怒,不说伏尸百万,也要伏尸数万!
宰相杜明等老臣竭力劝阻,说大肆杀戮会动摇国本,劝皇上惩治主犯,余者从轻发落。
劝不住,后来请出周夫子,也不知他如何跟皇上说的,竟然令皇上打消了迁怒的念头。
腊月二十二日午后,葫芦率太监出城向英王传旨。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见到了接信归来的板栗。
暖阳照射的山坡上,葫芦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表弟,眼神深邃。
板栗也神情肃穆,没了往日的嬉笑。
“淼淼回来了。就是腰受了点伤,其他都好。”葫芦道,“周姑娘也没事。哦。她们把眉毛睫毛都刮了,有些难看。”
板栗没有笑,只点点头,道:“有紫茄在,帮她养几天就没事了。”
葫芦点头,催马走近一步。直视着带病奔波两日夜的表弟,容颜清减了好些,坚定地说道:“对于哥哥来说,什么都可以送给你。可是,淼淼不是一件东西,她是一个人,所以哥哥不能把她让给你。”
板栗浑身一震,面色潮红,死咬牙关不出声。
葫芦哥哥到底已经知道了……
“想必淼淼自己也为难过吧!然她心性单纯。依照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做了选择。也免了我兄弟二人为难,为此心生嫌隙。”葫芦轻声道。
板栗目中涌出泪水,依旧不发一言。
“哥哥最近常想,若是你跟淼淼都当我死了,在军中定了终身,那哥哥该如何?”葫芦自问。
仿佛不指望板栗回答,他自答道:“哥哥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假设罢了。究竟事实会如何。不到临头,谁也不知道。”忽然声音轻下来。“就如你,当初选择了成全哥哥,临了却终究不能放下!”
“不是的,葫芦哥哥!”板栗泪流满面,“我……我没有……我只是有些……”
他跟个孩子似的哭着辩解,却说不清。
因为他确实没有想过破坏葫芦哥哥的姻缘。但他那天看着二人成亲,也确实痛苦难当,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他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
葫芦神情却严厉起来:“哭什么?今日,哥哥不是来责怪你,而是来告诉你:既然淼淼已经做了选择。既然你也已经做了选择,就该放下!”
他陡然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必须放下!为了张家,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必须放下!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把这事放下!否则,哥哥定不饶你!”
他头一次在板栗面前摆长兄的威严,如同教训黄豆一般,口气严厉。
板栗抹了一把泪,仰头道:“哥哥放心,弟弟不是那没出息的人。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真的,他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两天两夜的奔波和揪心,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心力;痛悔、羞愧,奇迹般地将他对秦淼最后的牵念连根拔除,以至于刚才听见葫芦说她已经回府后,他除了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并不挂念她、想见她。
葫芦点点头,丢下一句“晚上早些回来吃饭,让小葱帮你好好瞧瞧”,就打马走了,留下他一人安静地想这事。
望着那纵马而去的背影,板栗颓然放松身体,跪坐在山坡上,默默地仰望天空。
沐浴着冬日暖阳,用手揉搓着身下晒得干枯暖和的枯草,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这片草地一般,沉寂下来,却说不出的轻松,仿佛丢弃了所有。
然而,明春这里依旧会呈现一片绿色,他的心也一样。
……
忙碌一天,晚间进城后,板栗先去周府,向周菡面谢。
周夫子去了宫中,还没回来,周菡让周篁出来见他,自己却没露面。
板栗没见到周菡,有些诧异,问道:“你姐姐呢?我听说她没受伤,怎不出来?”
他丝毫没想到周菡不愿意见自己,因此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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