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反问道:“郡主却是为何?”
红鸾轻笑一声,脸上却不见笑容,道:“我以前就在山野乡村帮人治病,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板栗哑声问:“为何要出家?”
红鸾瞥了他一眼,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我是走投无路,绝望了,才出家为尼,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板栗不答,难道不是这样?
红鸾将目光转向四周山野,轻声道:“王爷不必内疚。在我还是南雀公主的时候,就放下荣华富贵,去了外面,又不是才这样的。如今更了无牵挂。既然不能离开大靖,就在靖国行医又如何?出家更方便。出家,在家,都是一样!”
再转脸,看着板栗认真道:“王爷觉得我遁入空门是弃世,在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我以为,出家在家一样,在朝在野也一样,这日子是我喜欢的,就够了。若我被困在名利场、繁华乡,整日做些无谓的周旋。那才真是如困牢笼、走投无路呢!”
板栗听了怔住,却依旧不能释然。
他不是不懂乡野生活乐趣的人,但她这样一个女子,身穿麻衣,住在庵堂里,夜晚只与青灯木鱼相伴,他只要想一想那副情景,心中就揪痛。
他静静凝视她,很想问一句:“若我接你出去。你,可愿意?”
可是,终究没问出来。
当日,他没有婚约在身,尚且不曾想过要娶她,如今,他已是定了婚约的人了,有什么理由提这个?
就算提了。他要如何安置她?
她曾是堂堂南雀国公主,即便南雀国被灭。也不可能给他做妾的!
她这样一个女子,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还有周菡,他也不能辜负她。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红鸾从自己面前走过,走向山林深处,走向隐在林中的庵堂。
待人影消失后。微风轻轻吹来,四野寂然清冷,只有草木飒飒轻响,仿佛她根本不曾经过这里。
他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往来路行去。
回头再看谷中的花草和蔬菜,似乎分外孤寂。
眨眨眼,再仔细看:依旧生意盎然。
他又在一丛栀子花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触那含苞待放的青白花骨朵,低声问道:“你可觉得孤单?”
花儿似乎在否认,那开了花的,绽放更尽情;那未放的,内敛含蓄,羞羞地准备着。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在张家老宅旧址,橡园和竹园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山涧,溶洞内的暗河水从那里流出来,涧水边生长着一些花草。以前,他娘郑氏总喜欢跑去看,说是与别处的花不同。
究竟是否有不同,板栗那时候也没觉得。
眼下看着这山谷中的花草,他忽然就体味到了:这些花草不染红尘,或者说融入红尘,如同水滴归于山溪,再汇入江河,流入大海,生命却更丰满,比之园圃中培育的花草,的确不同。
它们独自在山野沐浴日精月华!
它们尽情在天地间绽放别样美丽!
她丢弃了所有牵绊,从此像风一样自由,像水一样畅意!
无论出家在家,只要生命能尽情自由绽放,那便不枉来尘世走一遭!
他惋惜她,她却静静地看着他在红尘中苦苦挣扎!
他双手沾满血腥,灭了南雀国,然对于昔日南雀国的百姓来说,做谁的子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脚下的土地。
那片土地,存于天地间,谁也不可能真正占有。
几十年、几百年、千年后,它依然故我!
……
再见到住持,板栗对他道:“把前面的山地卖了吧。”
住持听傻了。
王爷不肯帮他?
板栗正色道:“住持乃方外之人,何必执着这些身外之物。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法惠呐呐道:“可是王爷,把地卖了,小庙僧众何以为生?”
板栗道:“在别处再买就是了。再说,你们虽然是出家人,却也离不开红尘。若不然,把寺庙搬进深山,不就好了?既在红尘中,便要体会万般世情世态。让出那地方,给寺庙免了麻烦不说,买的人必用那地来生利。如此,可带动云天寺的香火更加兴旺。”
住持还是不能想通,兀自站着发呆。
板栗又道:“非是本王不愿帮你,然世事无常,张家既然被抄过,焉知能护得你们几时?不如让出去,方能得长久之安。让出那地方,展现佛门无量襟怀,他们必不好意思来占这山谷。这是寺庙旧址,除非大恶之人,不敢在佛门内恣意妄为;本王再从中斡旋一二,就妥了。”(未完待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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