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正没有立即答话,微抿了抿唇,等着他将全部的话都说完。
陆誊腾这阵爆发之后,后面却是没话了,沉着一张脸看他,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飞德国那边是有事。”终于,陆衍正不急不缓地开口了,“明天项礼礼做手术。”
听到这话,陆誊腾面上的愕然掩饰不住,他眉心都蹙了起来,“手术?什么手术?”
陆衍正张了张口,复而又闭上了没有回答,心头像滚烫的油水撩过般肉**辣地疼着。
见此陆誊腾面色也渐渐地缓了下,甚至于生出了一丝不自在来,“她怎么了?”
陆衍正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一点,“生了点病,需要手术,所以我在急着赶过去的。”
他面上的疲惫掩饰不住,陆誊腾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顿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父子两人静默下来,房间中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现在也没办法,他已经来到了医院,总不可能过来走一趟就马上走,现在势必要等到周可儿出来之后再离开的。
要是人抢救得过来还好,若是人……
陆誊腾走上前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给予他鼓里。
周可儿这抢救的事情要比他们想象的还长,除了开始护士出来说过话之后,便没有再出来通知其他话了。
时不时的有人从手术室出来,再拿着东西匆匆的进去,也有其他匆匆赶过来的医生。
此刻人命关天的紧张,陆衍正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在抢救的是一条人命。
不管他和周可儿之间是怎样的纠结,现在周可儿性命岌岌可危,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陆衍正侧头过去,陆誊腾沉默地坐在身侧。
他开口道,“爸,这边我在就好,你回去休息啊!”今天下午陆母便出院回去休息了。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喉咙淤肿消退了些,现在声带还没完全恢复。
陆誊腾今天会过来医院也是巧合,听到陆衍正的话,他沉吟了下问道,“周可儿的家人你通知了吗?”
陆衍正沉默地抿了抿唇,周可儿的家庭是离异关系,这点他也知道,周可儿和双亲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但是和父亲那边走得比较近,因为父亲那边再婚家庭中的弟弟在临川读书。
所以这段时间,周父一家都是在临川这边。
他道,“再等等吧,等周可儿出来再说。”陆衍正抬眸看向父亲,“这边有我就行了,您回去啊!”
陆誊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道,“我打个电话给项礼礼,问看看她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陆衍正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见此,陆誊腾淡淡一笑道,“放心,周可儿这件事我不会透露给她知道。”
陆衍正难得感激地朝他艰难地弯了弯唇角,“她电话号码换了,你打这哥。”
他将项礼礼的在德国的电话码号编辑了下,发送到了父亲的手机上面,他不敢给项礼礼打,让父亲代为问候一下是什么情况也是好的。
陆誊腾在心中深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直往电梯过去进电梯下到负一层的车库。
等上了车之后才给项礼礼拨过去电话。
这边,项礼礼发送了那条讯息之后迟迟都没有得到陆衍正的回复,她心里有些纳闷,难道真有这么忙吗?连回复一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她的心思都不在正面上,从陆衍正说不一定会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状态就不怎么集中了。
反反复复地看了手机许久,她想主动给陆衍正打电话过去,心里不知在迟疑着什么指尖迟迟拨不出去号码。
这样犹疑着过了一段时间,她电话响起来,是来自国内的一个陌生号码。
项礼礼愣了下,随即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礼,最近好吗?”
项礼礼又些愣住了,还以为是打错电话的,对方喊着小李让她有些呆愣住了。
第一想法便是,小李是谁?
陆誊腾那边听她没有马上回话,便也猜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便主动地交代家门道,“我是衍正爸爸。”
项礼礼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来电话,“爸……”
抢救的时间越长,便代表了现在周可儿的情况越不理想,陆衍正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面静坐着等。
十来分钟后,有人出来告诉他,孩子已经取出来了,现在还有呼吸但是情况非常糟糕,估计是过不去,问他要不要看一下?
陆衍正心头仿佛被什么重击了般,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张口同意了。
都说血缘关系是天性,斩不断的纽带。
当陆衍正亲眼看到了襁褓当中那个小小,弱得像刚出生猫咪般的孩子时,几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
因为月份不足的原因,这个孩子看起来皮肤都有些透明,一张脸青紫青紫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胸膛微微起伏着。
陆衍正当头便懵了,看到胎儿是一回事,看到生出来的婴儿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刺激过大,自己都没察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行动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潜意识去做。
陆衍正的手朝着那个孩子伸过去,伸到了一半,终究还是没勇气去触碰他。
现在这个孩子还活着,他心里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但,他没有那个勇气去碰他。
于是手伸到了一半,他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么一天。
陆衍正张口的时候才发现喉咙涩然得不像话,像是机器生锈磨出来的声音般,“他还有得救吗?”
边上的儿科医生和护士对视了眼,皆是沉默下来。
无声的回应代表着已经宣判这个孩子的死刑,护士看着怀里的这个小东西。
心中着实不忍,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从出生到被医生说抱出来让家人看一眼时,就已经宣判了这个孩子的死刑。
但现在她怀中的小生命还有一点呼吸,他还活着,护士看了看陆衍正垂下去的手。
心中忽地为这个婴儿生出了一丝不甘,她忽然道,“您要抱一下吗?是个男孩子。”
陆衍正怔怔地看着,坚毅的唇角抿了起来,这最后一刻他不在犹豫了,伸出双臂过去,接过了这个轻得不可思议的襁褓。
他从未欢迎过这个孩子的到来,他从没爱过这个孩子,没有期盼过他,甚至恨不得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陆衍正前一段时间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一刻。
他从没爱过他,所以此时此刻,心中一点为人父的感动或者心酸都没有。
有的只有震撼,以及愧疚。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在这个生命离去的时候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婴儿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正在一点点慢下来,陆衍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将双手往前递了出去,“交给你们啊!”
要他抱着看这孩子一点点的没了呼吸,陆衍正的心肠还做不到这般冷硬。
护士上前接了过来,怜悯地看了眼这个孩子,随后将目光投递给了边上的医生。
医生默默地使了个眼色让她抱出去,看过也看过了,孩子是抢救不活了,只能放到别的地方等他呼吸和心跳慢慢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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