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射到床上时,作者起了身,她伸伸懒腰,下床洗漱吃过早点后,又坐到了电脑前,打开了《受之无愧》的文件夹,点开里头最新码的一章。这文目前还只是存稿,并没有发文,因而她也只是几天才码一章。
但当她打开文档时,她登时傻眼了。
只见上次她写死的温御修,又一次被“不知名人物”救活,如今正在一间客栈里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神了这是,难道我选择性失忆?我记得我明明把他写死了来着。”
她赶忙把文档拉到了上方,看到写着温御修下山后中毒死亡的内容,竟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御修同“不知名人物”去了城镇的客栈里,然后到他抱着那具冰冷的身体而止。
作者恶狠狠地拍了拍鼠标,随刻在那处后面,嗒嗒嗒打下几个大字,便气冲冲地保存文档,关闭文件夹,码旧文去了。
时间静谧流转,躺在《受之无愧》文件夹里的最新更新文档,在最后落着这几个残忍的大字:“温御修,卒,享年二十,死因,伤心过度。”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天,作者被气得没再打开那个文档,每天都是在码自己的旧文。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出外通宵时,奇迹发生了。这天她出门时马虎,电脑没有关上,就甩手出了门。夜幕初落时,月光倾斜到电脑之上,渐渐地随着月华的照映,一缕白烟从电脑屏幕里缓缓飘出,随之现出的,是一个蓝色的身影。
温御修眨了眨眼,愕然地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何地?他瞅了一眼这些乱糟糟的地方,什么东西都乱丢、乱放,依这里有床有凳的布局来看,这是一间房?
他走了几步,发觉这里当真是陌生,他不可思议地扯了扯自己的脸,这是梦?
可是他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脸颊,碰都碰不到,他一惊,试了几次都不行后,便抬起手,看了看,发觉自己的手透明可见,便是自己的身体也是,完全可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周围的物品。他不死心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桌子,发觉自己的手透过了桌子,碰上一片虚无。
他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是个魂体了。
从震惊中走出后,他暗暗好笑,那一日容惜辞死去后,他抱着他的尸首坐了一夜,待天明时,他忽然心悸得厉害,心脏如刀绞般抽动,未过多久,他的呼吸减弱,直至再次尝到死亡的滋味。临死前,他忽然想到容惜辞曾跟他说过,关于他们乃是虚构人物之事,又想起自己上一次的死亡,让他不知蓦地生出了同死亡抗争的力量。可是即便如此,在他挣扎许久后,他终归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伤心逝去。
后来,许是死前怨气太大之故,他如今竟化成了魂体,来到了这个现实的世界。
他皱皱眉打量周围,发觉此处的格局同他故事里头的大不一样,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稀奇物品摆放在四周,思忖半晌,心道,这便是掌握他们命运之人的著书人之房?那么容惜辞呢,他在何处?
温御修撑颔沉思,忽地想起容惜辞曾跟他说过,他乃是书中的人物之事,一怔,他忙四处找寻容惜辞所在的书册。
很快,他便在电脑旁边找到了那本大开着书页的《攻成身退》,他凑了过去,眼尖地发现了上头的“容惜辞”三字,他一喜,便想着同容惜辞那般,进书里去寻人。
可是当他伸手过去,欲碰上那本书,却悲哀的发现,怎么都摸不着,双手屡屡穿透书册。如此这般,他又该如何进到书里。而容惜辞只同他道了穿书之事,却未告诉他要如何穿进书里。他执起扇子,敲了敲压根就敲不着的下巴,这般看来,此事有些棘手。
他焦急地在房里走来走去,这越是心急越是冷静不下来。容惜辞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容惜辞一直想活着了。那种死亡的痛,太过难受,不但是对自身,还是对他人。
最后,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仍是进不去。想了想,温御修索性豁了出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倒退了数步。拼尽全力朝前一奔!怵地,白光一闪,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砰地一声重响,他蓦地摔倒在地,面朝大地,啃了一鼻子的灰。他轻轻哎哟了一声,好似发觉了什么,又唰地跳起,打开扇子,故作无事地扇了扇。
睁一只眼,一扫,没人,再睁一只眼,很好,还是没人。蓦地双眼大睁,惊见此处寂静寥落,入眼的景色已非那个杂乱的房间,而是一片空旷,萧萧落叶纷纷而下,落了满地的红枫,浸了一地的悲凉。在萧瑟的美景中,他缓缓地抬起手,朝着那纷飞的落叶伸去,结果还未碰着,却把手一转,捂住了自己方才被大地压扁的鼻子,哀嚎出声:“哎哟喂,疼死我了……”
便在这捂鼻子的动作间,他发现自己已非先前魂体,而有了实体。待得痛劲缓过后,他整了整衣衫,恢复了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他执扇敲了敲下巴,想来这里应该便是容惜辞所在的文里了。他邪恶地笑了笑,不知道容惜辞在这儿瞧见他会是什么模样,可是会跳脚起来指着他大骂,还是会见到他开心地扑上来。
然而,事实总是与他的想法相违。
他沿着这条小路一路直走,发觉这里人迹罕至,落叶纷飞,连个鸟鸣声都没有。他越走越觉得奇怪,这地方安静得也太古怪了,于是,他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瞧瞧小路尽头可会有什么。随着脚步的逼近,不远处一股浓厚的药香飘忽而来,散入了他的鼻中。
有药味!指不准,名医出身的容惜辞便在此处!幡然惊醒,他赶忙加快了步伐冲了过去。不久,便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一间极其普通的竹舍,他一愣,这便是容惜辞所居之地?他原以为容惜辞那般花钱大手大脚之人,所住的都会是金砖金瓦的,却没想,竟会是这般朴素之地,僻静深幽,罕无人迹,配上这萧萧落叶,弥漫着孤寂的味道。
他怔怔地走了上前,轻叩门扉,里头沉寂了许久,都没人回应,温御修怔了怔,他能感觉到里头有人的呼吸,怎地却没人回应呢。
他沉了沉声,便道:“惜辞,我是……”
里头忽地传来一个少年的怒声:“公子活着的时候你不来瞧他,现下他死了,你倒还有脸来,你滚,我绝不会让你见我们公子的!”
他死了?!温御修脑袋一蒙,脑海里久久回荡着这三个字,公子,可是指容惜辞?
他浑身大震,也不顾失礼地一脚踹门闯了进去,奔到那少年发声之处。
少年耳闻有声响,忽地站起,转身喝道:“不是让你别进来么!你……你是?”待看到温御修的模样时,他愣了愣。
而温御修却是无暇顾及他,他的双目死死地锁在那静躺在床上之人身上。一身白衣,容颜清秀,然,却是一头白发,那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冰冷,唇已发白,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他来迟了?温御修愣愣地走上前,欲要触摸那个人,却被一旁的少年挡住了。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少年的两眼通红,脸上犹挂着丝丝泪珠,显然方才正在大哭。
温御修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我是他的朋友,来瞧他的。”
“屁话!”少年怒道,“公子一生从未结交过任何朋友,你这朋友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了,你定是那些恶人,要来毁尸灭迹的,休想!”少年一怒,拔出手中长剑,便朝温御修刺来。
从未结交过朋友?毁尸灭迹?蓦地从少年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温御修已然惊呆,他愣愣地看着这安静的容颜,不能言语。
容惜辞过去究竟是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一头白发又是为谁而生。他以为他多少都了解容惜辞,却没想他本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便在他出神之际,一记冷光从他身前袭来,脖子受凉,身子便下意识地一扭,堪堪避过了那把冷剑。唰地打开了扇子,敲在那把剑上,将其强压住,冷声道:“我说了我乃是你公子的朋友,我不会害他。”
少年没有说话,他反手一折,一掌拍向温御修的右肩,一手快速地抽回手中剑,两厢夹攻他。
温御修一怔,暗暗对少年的功夫赞了赞,便身子一矮,躲过了剑击,翻手成掌,往少年的掌上对去。
两掌相贴之际,温御修这才发现对方的掌力极其雄厚,力量十足,他实是太小觑那少年了。他凝起眸,运起十层功力对上他,瞬息,强劲的真气在两人之间流转,一股浩大的气旋从两掌中冲出,震得周围的床椅咔咔作响,隐约中透出竹质断裂的声音。
心里一个咯噔,温御修顿觉有些不妙,抽出一分精力侧过头去看,惊见他身后的容惜辞遗体受到了他们真气的影响,衣衫被划破了数个口子,肌肤渗出了滴滴血丝。他一惊,旋即撤手一喊:“你公子受损了!”
少年一惊,欲要撤掌,结果许是掌控内力的功力不足之故,竟收不回去,噗地一下正中失神的温御修胸口。
“噗,”喉头一甜,鲜血喷口喷出,温御修按上自己的胸口,运功按捺剧痛。
几个吐纳,缓下痛意后,他强撑着身体走过去,意图抱起容惜辞,可少年却快他一步走过来,拦住了他。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道:“我无心伤害你的公子,不若,我也不会中你一掌了。你让我瞧瞧他可好,我真的是他的朋友。”血迹随着他的开口,从嘴角落下,溅在蓝衣上,染出血梅。
少年盯着温御修看了许久,无奈一叹:“我不知你是何人,但请你切莫不要伤害公子的遗体,纵使他生前犯过什么大错,死后也只是一抔黄土。”
温御修一怔,点了点头:“我不会伤害他。”
在温御修郑重的目光下,少年终于移开了身子。
缓缓地在容惜辞身边坐下,温御修轻叹了口气,这记忆里嬉笑的容颜,此刻竟是又一次冰冷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他不会跳起来跺脚,不会露出那颗小虎牙来恼起来,更不会推他了。
温御修长叹口气,缓缓地伸出手,往那张冰冷的容颜上触去。
然,便在这时,他的心脏骤然一缩,竟剧痛起来。他似是察觉到不对,赶忙运功,结果越是运功,心脏越是疼痛,连带着方才那受伤的胸口也疼了起来。他的眼前渐渐被昏黑侵袭,呼吸也越来越缓,他颤抖地伸出手去,快了,他便快碰上那冰冷的脸颊了。然,动作就此停歇,心脏忽地一停,他的呼吸永远地停止了……
那只手,自始至终都未能碰上那冰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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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御修,卒,享年二十,死因,重伤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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