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意外的锁文(1 / 2)

一声“熟料”落下,温少迎的话又哽在了喉头,再难道出,脸上满是愧疚。

“唉……”长叹了一声,温御修当即便将自己遇上竹清两人的事情道了出口,解释了事情经过,语落之后,温少迎也叹了一口。

“命也,命也。”

“大哥切莫如此说,”温御修垂眸道,“这事儿也与我们脱不了干系,我……我也实是未想到明莲竟会同你。”

重重地一拍温御修的肩膀,温少迎未再多说:“你我十数年未见,我寻了你许久方知你的行踪,本该我们兄弟是该好好聚聚的,可当下我一来没那颜面见你,二来我有事要办,我不可再害明莲。是以,御修,大哥实是对不住你。”

拍上肩头的那只手,温御修稳稳一按,抿唇一线:“大哥说的什么胡话,纵使你满手血腥,你也是我大哥!你我兄弟之间,多的是时候见面,而明莲他却……大哥,万不可一错再错!”

“好!”温少迎颔了个首,反手紧抓住温御修的手掌,用力一按,“那大哥便先走了,若有缘,我们再会!”

“好!”

戴回了人皮面具,温少迎转身欲离,却听身后问了一声:“大哥,你……为何一直都不肯归去邬乘山庄,由得我继承庄主之位。”

足下一顿,温少迎轻轻摇头:“若果我归去,焉有你今日的成就。我继承庄主之位几年,我爹仍旧将大局操控在手,我未有法子,便同娘亲商议,先想办法离开庄,让爹来接手,而我则暗中培植势力,待时机成熟再归去。表面话说得好听,娘亲真信了,而我实则是听闻到明莲可查出你身在何处,我便伺机接近明莲,却未想竟同他痴缠了几年。在这几年里,我探听出了你的所在,便又想借他之手寻出白玉琴,可惜,还未能见着那琴,便因心挂邬乘山庄,而起了离意。岂知他一时冲动,刺了我一剑,险些丧命,犹是你的心上人救了我一命。后来,我养了数月的伤,待我归去邬乘山庄时,发觉你已归来,继承了庄位。想着这些年,你归来也不容易,我怎忍心再夺去你的位置。是以,我若有何事,一直都是暗中归去,偷偷同娘亲见面,两年来,未曾真正归过家。实不相瞒,我娘本打算暗中将你弄下台,从我爹手上使计夺权的,但却被我劝了下来,言道要她多多助你,而我则在江湖上行走,略尽所为去助人。因为,若是没有你情人的相助,便未有我的新生。为何我想毁了千香阁,便是期望用这极端的方式,让江湖众人知晓,正派高贵于千香阁亦是会倒的,倒在相争相夺的利益之上,倒在一心醉于双修的奢靡生活之上。而屹立不倒的,是在这冷漠的世间,受到恩人相助而崛起的邬乘山庄与药贤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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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少迎走了,仅仅留下了一句“替我好好照顾明莲,告诉他,我对不住他”。目送着他背影远离,温御修久久地立于山顶,一言不发。风撩起了他的衣袂,吹冷他的心,短短一夜,却听到了那么多让他震撼的消息,一时,心情难复。直待容惜辞归来寻他,他方蓦地抱紧了容惜辞,埋首于容惜辞颈侧,咬紧牙关,生生将复杂的情感吞下。

容惜辞拉着温御修的手,往那条密道而去,空寂的山洞里,半点人气都无,明莲走了,温少迎也走了,一对曾经的有情人,散了。那顶黑纱帽没了踪影,那件撕破的红裳被燃起的烈火烧毁,余下的,仅有他们曾住过的山洞。

“惜辞,多谢你。”

“嗯,为何如此说。”

“不为何,只因你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灰蒙的天际快亮了,温御修抱着他软倒在床上,低低诉语,他人无法挽回的爱,他们要替他们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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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前,正被打开一个名唤“大纲”的文档,顺着目光下掠,可见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故事梗概,其中有几段如是写道:

【明莲年少时同温少迎有过一段初恋,一心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温少迎只关心自身利益,对情爱没有太多的深入,所以屡次负了明莲的心。同明莲纠缠了几年后,觉得时光不能再这么蹉跎下去,他和明莲终究是立场不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所以他提出了要离开。明莲不肯放他回去,激动之下,刺了他一剑。温少迎带伤从密道逃离,但因为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加上又勉力运功,死在半山腰上。明莲后来寻到了他的尸首,嘶声痛哭。

明莲带着装着温少迎的棺木回到了邬乘山庄,正好同刚被邬乘山庄迎回的温御修打了个照面。看到温御修同温少迎相似的容貌,明莲起了将温御修纳入帷帐之心,于是开始暗中使计逼迫温御修来寻自己。因为心上人被自己杀死,明莲心性大变,开始放纵自己的感情,到处寻美男子练功,不愿者要么杀要么囚,渐渐靠此成就了千香阁的霸业。几年过后,明莲因温盛德的故意,而得到了邬乘令,以此胁迫温御修到千香阁来同自己练功,谁料温御修至死不从,明莲大怒,想到当年温少迎离去之苦,便催动他体内的红香毒,逼他就范,他却逃出千香阁,结果,被明莲极其手下打落山崖而身亡。

温御修乃是庶子,不得庄内人重视。温少迎死后,宋于凤把温御修迎回,也只是把他当做踏板石,以此来替自己收拢势力。温御修死后,温盛德想将庄主势力收回自己手中,却没想到,竟被宋于凤夺了去,邬乘山庄落入外人手里,兴盛几年之后,没落。

……

明莲凭着这种极端的练功与放纵感情方式,收拢了封无恨、文余逝等人,靠着他们成就了千香阁的霸业。明莲中年的时候,思念温少迎成狂,生了心病,开始滥情滥|交,还对众人都不信任,听信谗言,将封无恨与文余逝杀掉,自己又几近疯狂地掠夺各地美男,最后终于惹恼江湖众人,齐声讨伐他,死于乱剑之下,千香阁落于方长老之手。全文BE。】

有的时候,不经意间救了一个人,不期然中成全了一对眷侣,便是改变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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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千香阁内静得可怕,走到哪儿,连一声鸟鸣都听之不见,但越是这般沉寂,越是隐有暴风雨来临之兆。

明莲走了,温御修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红湘山上没了他的踪影,没了那袭红衣。温少迎走了,黑纱帽再也不会戴起,那柄杀人的剑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他始终没有出来承认他杀了人,但温御修也能理解,在这个江湖上,为恶者死有余辜,纵然寻不到杀人者,众人也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如今他们只是缺一个机会,去让众人知晓江盛两人的恶行。留在他们身侧的,仅有纤羽,但它也十分难受,每日蔫在一团,蜷着羽毛,再无平日里扑着翅膀同容惜辞瞪眼的气力。

容惜辞一反常态地安静,他坐在椅上,对着温少迎留下的那张解药药方,出神凝望。温御修也常常发呆,偶尔看看天,看看月,看看那边已经没有人气的浅阁。短短将近一年的时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身边的人,分分合合,走的走,散的散,也许天各一方,也许近在咫尺,但唯一留下来,形影不离的,只有身边的那个人。

第五天,明莲归来了。千香阁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归来的太是时候,因为这一日,江盛已被耗尽了心神,杀人凶手寻不到,想同方长老翻脸,却不敢乱动,是以他溜去了柴房后的小道,悄悄撬开了下方的火药,准备点燃。殊不知,在高树上,在房顶上,倏尔跃下众人将他齐齐包围,定睛一看,竟然是明莲!当场将江盛抓获,不用多加废话,众人一目了然,顺着那小道的泥土下挖,惊现火药竟埋了整个千香阁,方知原来江盛竟心存了将千香阁炸毁之心,不待他解释,众怒点燃,齐齐针对他。明莲给众人解释,原来江承便是因大会失利,心情不悦,便想炸毁千香阁以泄愤,方会被人发觉,一剑杀之。他始终未言杀人者是谁,仅是说他乃是依靠先前容惜辞验尸出来的结果,循着踪迹,找到了这处,熟料竟发现如此惊惧的东西。

凭他一个外人,以及在阁中毫无势力的江承,断不可做此大事,故而顺着此事一查,竟将矛头指向了方长老,岂知方长老矢口否认,大声辩解绝无此事,言道明莲故意诬陷,还抬出了自己的势力针对明莲,意图煽动众人对明莲的不满情绪,岂知关键时刻,药贤世家家主的孙子高叶归竟偕同爱人到来,言道前阵子听闻了方长老手握药贤世家外戚同明莲勾结的证据,便匆匆赶来,意图告知众人,此证乃是子虚乌有,纯粹是方长老为了诋毁明莲所为,而高叶归身侧的爱人,自称昔日乃是明莲的男宠,因样貌不出众,不被众人所知。他言道明莲男宠身上所中的毒,实则乃是方长老为了日后诋毁明莲,背着明莲偷偷给人下的,但因这毒解药制法独特,药材难寻,明莲发现此事后,仅能隔段时间给大家缓解的药,无法制出解药,直待前阵子明莲暗中将他放走,让他去寻药贤世家求助后,他方能将解药交予欲来千香阁的温御修手上,托他带来。

温御修当场便将解药拿出,言道本欲交出,但生怕众人对明莲积怨过深,交出反倒致使大家对明莲心生误会,便迟迟未交。而明莲忙于筹备大会之事,无暇顾及,是以落到了今日方拿出。

温御修伙同高叶归几人一唱一和,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至了方长老身上,骇得方长老身大震,张口欲唤自己的手下,却浑然未觉,他们俱都暗中被明莲调换了人手,早已不存。大势已失,不得不俯首,败于明莲之下。

不久,方长老在牢中死亡,未有多久,一直跟在明莲身侧的齐长老竟也莫名暴毙,阁中势力全数落到明莲一人手上。然则,众人都以为明莲从此一人独手遮天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决定——解散千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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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放出的时候,竹清两人已经下山,温御修则在漫漫的长夜里,负手站在一条曲径小路之上,遥望着森然的月色。

身后渐渐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嗖嗖嗖,带着慌乱地穿梭在树丛之间,闻声似乎跑得很快,但若仔细听之,便觉出来人脚步声一重一轻,显然已经负了伤。

近了,脚步声愈来愈近,不知不觉,那人已经站立在温御修的身后,骇了一声,赶忙折路又走。

但,早已等候多时的猎物他又岂会放开。

却见那人东闯西撞,处处是路,却无路能行,好似被禁锢在一片方圆之中,动弹不得,只得眼看着面前的网一下下朝自己网来。

“江宗主,三更半夜地去哪儿呢。”明明是平淡的语调,却在夜色中透出一股子的森然。

身后之人蓦然一栗,攥着拳头的手咯咯发抖,江盛不死心地又择路而逃,却屡屡如碰着墙壁一般,挣脱不出。

“呵,忘了告知你,”温御修缓缓回身,目光中清清楚楚地印着江盛的惊恐之色,“地上我放了阵法,您是逃脱不掉的。咦,令郎并无带出呢,莫非您打算孤身一人落逃,弃子而不顾么。”

江盛的唇抿得发白,袖子一震,努力摆出镇定的神色,喝了一声:“与尔无关!”

“也是,”步步上前,寸寸紧逼,“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唯有一事,与我有关,那便是,我不会放你走!”一字一字,恐怖森然。

吓!迎着面前那从臂上甩出的杀人眼,江盛瞪直了双眼,骇然大惊:“你你你……”嗓音含起颤抖,顿时语竭。

“我甚呢……”温御修将杀人眼拉扯出勾人的银线,将它与自己森白的双眼对上,形成两线,忖得杀人眼更是恐怖,“你一度气我的心上人,令他不悦,此为一。你若离去,定会着手于对付我,此为二。你同你亲子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甚至意图炸毁千香阁,害我们性命,此为三。你说,一二三,我有什么理由放你走呢。”

“你……啊啊啊啊啊——”

寂静的山岭里猛然冲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声宛如被恶鬼缠身,凄厉刺耳,在山间荡出了丈远,惊飞了飞禽。

渐渐地,声音低沉,沉得只有痛楚的呻吟,一声一息,吐在土地之上,烂在地底,直至再也无人听闻那令人厌烦的声音。

丢开这满身是血的人,温御修冷冷地揪着地上那还未咽气之人的衣裳,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手上的杀人眼,他杀人时干净利落,从不让自己的身上溅染上哪怕一丁点儿血迹。将杀人眼缠回自己的手臂,施施然转身离去。

“本不想杀你的,但可惜,你惹火了他。你不让他痛快,我也不让你好过。我素来便是这样,他惹祸,我来挡,他不开心,我让他开心。在‘破天’里我学会最多的,便是痛快的杀人。 ”

几日后,江盛的尸首被人发现,双目圆瞪,四肢俱毁,死不瞑目。众人深觉恶心,便一把火将其燃掉。后,江湖上传言,断言宗宗主及其子失踪,不见人影,却是谁人都未曾怀疑到千香阁上,端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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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御修同容惜辞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耳闻阁外叽叽喳喳的窃语声,让手上的动作都滞了一瞬,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瞳,心下惆怅。谁人会想到,明莲会做解散千香阁的决定,不是继而将千香阁发扬光大,不是继续过他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选择了放弃,放弃虚荣,放弃自己的地位,放弃一切。明莲究竟想做什么,他们不懂,也不想懂,他们能做的,只是好好珍惜彼此,不再重走温少迎同明莲的路子。

临走之前,两人携手往红湘山山顶走去,过不了几日,繁华的红湘山便没了风景,热闹的千香阁便成为了记忆里的繁华,那袭红衣便被人所遗忘。不,早已被人遗忘,明莲再也未穿上红衣,而是套上了白衫,衣裳不过是外饰,没人会去关心他为何要换了个颜色,始终没有。

温御修想,也许,是因心如止水。明莲重情,所以心伤了,便绝望了。而千香阁内里的权力已经毁得七七八八,纪沦不服明莲已有同西苑众多男宠有了叛心,方长老私下早已叛变,而齐长老……看似最忠诚的人,实则却是背后最先背叛的人。

地下埋藏的火药,长长一道,岂非一时间可以做到,能有此能力又不被人发觉的,莫过于阁中两位长老。然则方长老一心想夺得明莲手中的权力,又岂会心生炸毁千香阁之心,是以,唯有齐长老方有可能。是是非非,早已在齐长老暴毙后被掩盖得七七八八,也许他是断言宗易容的探子,也许他方是利用方长老私下同断言宗勾结的人,也许……不论多少个也许,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随着千香阁的解散,消散在历史的陈迹之中。

站在临近山顶之处,遥遥而望那立于风中,翩翩衣袂的白色身影,温御修发自心底地赞叹,明莲放弃得明智,却也让人惋惜。偌大的千香阁,多年来好不容易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却未想,他竟在最后放弃得一点不剩。若说他不明智,却又有何人能如此坦然地放弃已经紧握手中的身份与地位,仅做江湖上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小卒,若说他放得好,却又有何人能明了其中的辛酸苦楚。因着两大长老一个背叛一个死亡,同时又牵扯到了断言宗之事,哪怕纵使抓获断言宗埋火药之事,也难保断言宗本部的人揪着此事不放,上门来讨个公道,届时阁中新势力还未培养起来,他一人担当,也甚是难熬。加之那些男宠,虽作谎骗了他们,且都放了回去,但难保他们不会记恨于心,再伙同自身的势力来寻他算账。是以,整体而言,他放弃得好。

握紧了交握的双手,温御修默默不言,指腹在容惜辞柔软的掌心,划下一个动人的字,刻进了容惜辞的心里,那是一个“爱”字。相比明莲而言,他们太幸太幸,两人在一块,未有太多的甜言蜜语,甚至连那一句“我爱你”都未曾对对方说过,但他们却知晓,对方是自己所需的人。他们在一块儿欢笑,在一起打闹,而明莲,却是在抱着一个个陌生的男人,只是麻木地练功,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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