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暗沉的夜幕被一丝天光破开。
敖凌站在井底,仰头看着方形的井口,深吸口气。
井底还飘荡着一丝他从平安京带来的淡淡的邪气。
为防万一,敖凌小心的将头顶的耳朵和尾巴收起来,有些紧张的扶了扶腰际漆黑的妖刀,摩挲了一下刀柄,舔了舔嘴唇,一跃爬出了井口。
井的周围是一片安静的山林。
清晨湿漉漉的雾气在林间飘荡着,远处的树上有露水凝成的水珠顺着叶片的脉络滑落而下,落入树下的草丛里。
微曦的晨光稀稀疏疏的穿透雾气,安静的山林之中,晨起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没有瘴气,没有邪气,没有清净的神明之气。
什么都没有。
敖凌爬出井口,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牌,低下头的时候发现玉牌再也没有隐藏的效果,大喇喇的暴露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叶王的关系,施加于玉牌之上的隐匿灵纹消失了。
这里不是平安京了,也不是杀生丸所在的那个妖魔之地。
敖凌打量了一下周围,终于确定自己终于是回到了吉田松阳和坂田银时所在的地方。
——他看到远处有着一座废墟,废墟里有一座深深的地牢。
敖凌记得那个地方,那是他跳入井中之前最后一次见到老师的地方。
只是那个废墟看起来似乎已经荒废许多年了,敖凌收回视线,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
妖怪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他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下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湿润的植物香气,向松本村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路上的田垅都生出了杂草,因为季节的关系已经接近了枯黄的颜色,池塘因为疏缺打理的关系,长满了绿色的浮萍。
地面上偶尔可见一两个深刻的坑洞,周围土层翻起,裸.露在外的深层的岩石支棱在外,显得十分狰狞。
敖凌看着这一路凄惨的景象,心中不祥的阴影逐渐加重。
终于,他看到了在晨雾之中迷蒙的灰影——那是松本村的影子。
黑发的隽秀少年加快了速度,他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卷过废弃的田垅与涓涓河流,跨过倒在地上无人打理的树木,窜入了那一片黑影之中。
此时的松本村跟敖凌记忆中的差得有点远。
这个时节,村民们应该已经都起床前往距离村子不远处的田地里收割麦稻了,而不是如同现在一样,精神萎靡双目无神的坐在家门前或是庭院之中,任凭田垅荒芜一片。
敖凌的到来让那些村民的神情变得稍微灵动了一些。
但预想之中的惊讶和欢迎并没有出现,村民们看到他,眼中骤然爆发出了剧烈的仇恨与愤怒。
“坂田凌!”东村头的那个汉子的怒吼声早已不像印象里一般中气十足。
他指着回到这里的敖凌,手颤抖着,连脸都抖动着变得扭曲,“你们——要不是你们——!”
敖凌顿了顿,皱了皱眉,将面上表露出来的些许亲近收敛了,冷淡的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滚出去!”他愤怒的咆哮着,看起来像是想动手,却又畏惧着什么。
敖凌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没有搭腔,直接转身向着松下村塾所在的方向走去。
松下村塾在松本村村西之外一点的地方,敖凌沐浴着松本村人们怨愤的视线,缓步走到松下村塾所在的地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只剩下了几幢垮塌殆尽的房屋,积灰深厚,牌匾被人砍成两段,层层碎木之下,还能见到昆虫与老鼠爬行其上。
敖凌还能够分辨得出哪里是他开垦出来的菜地,哪一部分是坂田银时挖的,哪里是教室,哪里是卧室,哪里又是厨房。
但如今只余下一片废墟,那些属于小伙伴与老师的气味早已消失干净,扑鼻而来的只有浓重的木屑的腐烂气息。
敖凌怔怔的看着记忆中最有归属感的地方,半晌,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围聚起来的村民。
“老师……松阳老师,和银时他们呢?”
“都怪他们,那些该死的攘夷志士,我们如今才进不去萩城避难!”东口的汉子抖着声音愤怒道,“快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松下村塾的人!”
敖凌的脸色越来越差,搭在腰间妖刀上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目光暗沉的盯着那个出声的汉子,“我问你,他们人在哪。”
那个汉子梗着脖子还想反驳,却被敖凌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不、不知道!”
敖凌收回目光,又定定的看了那块被砍成两截的松下村塾的木牌,良久,松开了握成拳头的手,扫了愤慨紧张的看着他的村民们一眼,转身倏然失去了踪迹。
这些是普通人,不知道很正常。
敖凌不想因为他们对他的态度糟糕就动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每个人都会对他展露笑脸与善意的松本村。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的力量,比如借用千鸟的势力稍微查一查,肯定是能够知道的。
敖凌直接翻过了萩城高高的城墙,从守卫眼皮子底下窜了过去。
守卫只觉得似乎有一阵微风扫过,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巡视着城墙下方的情况。
敖凌在萩城中熟练的拐入了一个小巷子,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停住脚步,伸手将一块墙皮扒了下来,看到里边的密码锁时松了口气。
还好,这玩意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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