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此时他早就从得胜的喜悦里清醒过来,更是在无人处被师傅范青云骂得狗血喷头。
但是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范青云一直很在意的,替代萧家垄断玉石御供生意总算是十拿九稳了。
就在玉石叫卖结束后,圣上又含笑言道:“此次玉雕大赛让朕想起了尧爱卿当初的谏言——国欲兴,则要用才不拘一格。当初正是尧爱卿之言,让大魏启用的一批风华正茂各有所长的臣子,换来了大魏如今的复兴。是以本次大赛,朕也要如此,不但获胜者可以纳贡玉器,第二名也可一同供应玉石,务求二者一同专研玉雕精深之道!”
听了此话,众位贵卿立刻连连称好,直夸圣上远虑深思,叫二者互相督查,不叫一家独大,谁也惫懒不得。
只是范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递了眼色给自己的徒弟。
胡万筹这次领会得很快,立刻对皇上谏言道:“圣上,这位袁姑娘并无玉石商铺支撑,虽然雕工精湛,却不可独力承接皇家的御供,既然皇上爱才,不如叫这位袁姑娘来我的商铺担任玉雕师傅,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没等皇帝开口,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太尉大人开口道:“不就是个商铺吗?袁小姐立刻开一个就是了,难道还要你一个雕玉的教皇上做事?”
这个罪名甚大,胡万筹立刻连连告罪再不敢言。
玉珠听了,心内却真的是送了一口气,立刻谢过皇上的隆恩。
此番大赛虽然没有如袁玉珠初愿那般,能以袁中越之女的名义力压范青云一干抄袭父亲的无耻之辈,可倒是达成了另一个心愿,那便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家御供的商人,掣肘范青云,进而挖出他以玉为乱,加害龙脉的把柄!
从宫里出来时,广俊王倒是寻了空子跟玉珠说了几句话,大概的意思是若是她想要筹建商铺,选办玉石作坊,他尽可以出钱出力。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走过来的太尉大人打断了。
待玉珠出宫的时候,太尉大人也没有留下来与众位贵卿一同参加随后的宴席,而是也随着玉珠一并出了宫,言语之间再不似以前那般的避嫌了。
按着太尉大人的初衷,此番让这小女子拔得头筹,解了一战成名的夙愿最好,得偿了心愿后,便可以收一收心嫁人生子了。
不知为何,以前一提起成婚,总是要他厌烦不已,可是一想到要迎娶的是这位六姑娘,便隐隐有种跃跃欲试之感。这女子在世上孤苦无依,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叫她遇到了他,恋慕上了他。他总是要给这苦透了的姑娘几分世间的甜蜜。叫她丈夫可以依靠,有儿女可以期许。
可是如今,太尉周详的计划,却被那昏聩的圣上搅和得七零八落。当圣上提及叫玉珠成为玉雕皇供商时,他直觉便是想要推拒了。
堂堂大魏太尉公侯之妻,却要成为皇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是当时便代她拒绝又是不忍,因为他分明看到,她那张自大赛结果公布以来一直苍白的小脸,在那一刻骤然又添了几抹雀跃的艳色。若是此时在众人面前再泼了她的冷水,岂不是叫她伤心?
这么一想,尧暮野竟难得犹豫踌躇了那么一下,心想不过给她人前再找回些颜面,待得成婚时便尽辞退了便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吩咐玉珠上了自己的马车后,对她说道:“这次大赛也算是比试完成,那胡万筹毕竟是范青云的高徒,你虽然技不如人可是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本事,叫众人折服了,这次回府,要好好歇息一番,这几日不准再入作坊,我叫了郎中为你熬补滋养心神的药膳,你要每日服用,好好调理一下身子!过几日,我自会遣了婆子丫鬟给你,府里的管家也会筹办张罗婚事所需采买事宜,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跟管家说好了。”
玉珠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唬了一大跳,屏住呼吸说道:“你我的婚事太尉似乎并没有禀明尧夫人,这等大事似乎要等夫人定夺才好。”
太尉伸手将她一把揽入自己的怀中,只觉得这一身的娇软已经有几日没有温习过了,今晚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与她玩耍一番。听了玉珠的话,漫不经心道:“母亲早已不奢望我此生成婚,如今我更改了主意,决定娶妻生子,她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何须拿这些俗事叨扰了她的清闲?只把日子定了,诸事准备妥当,告知母亲拟写宾客名单就好。”
其实太尉并不欲大肆铺张,一则因为此时正值战时,不宜铺排浪费,二则是因为玉珠的身份到底是太低了。他堂堂太尉,迎娶一个西北的妇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宣张的事情,请几个至交好友,给这个妇人一个身份,低调成婚便是,总不能让他的第一个孩子顶着个私生子的不明身份吧。
玉珠听太尉似乎已经安排妥当了,急切道:“可是皇上已经委任我为御供皇商,若是成婚怕是不太方便吧?”太尉却懒得理这劳神子的圣旨,只一心快点回府,好好地与这小妇人亲近一番。
是夜,玉珠被尧暮野强留在了他的房内,一时锦被浪涌,翻滚得甚是舒畅。期间,玉珠因为内急想要下床,也被太尉死缠着强留在了床上,那个巧思的天价夜壶立时派上了用场,只不过这本该是男子所用之物,给了女子来用,当真是考验着服侍之人的技巧了。
这么胡闹一场之后,第二日玉珠气得从起床起便不再跟太尉大人多言一个字。这日太尉不用早朝,是以晨起的时候与玉珠一同早饭。这顿早餐,厨子做了生煎馒头,撒了一层葱碎之后搅一搅,很是香浓。生煎馒头里的肉皮冻煎熟化开,咬上一口,满嘴生香。肉馅里加了鸡汁,细细地吮着里面的鲜汁,真是妙不可言。又备了南瓜香梗粥,熬得软糯香甜,而搭配的小菜则是脆皮萝卜,极是开胃可口。
尧太尉这边吃得香甜,却看玉珠不怎么动筷,只趁着侍女出去端水的功夫,小声问道:“怎么这般脸窄,我昨日服侍的不是很好么?玉泉飞落冰壶里,不溅半分在人前,就算再挑剔的主子,也只当满意才是啊!”
玉珠不想再回忆那羞急的时刻,只冰着小脸,夹了一只生煎馒头放入到太尉的碗中,道:“还请太尉快些吃,若是凉了便不好了。”
太尉心知佳人的言下之意是“吃也堵不上你那张作恶的嘴!”当下又是一笑,便是温言哄劝着玉珠多食一些,玉珠却无心与他闲扯,满心想的是如何推拒了太尉这荒诞的婚事。若成了婚,那便真成了无法摆脱的噩梦了。
早饭食罢之后,太尉便出府经营公干,玉珠回到自己的房中,沐浴更衣之后,正梳头的时候,便听侍女来报尧夫人请袁小姐过去一趟,有事情商议。
玉珠一听,连忙叫珏儿替自己梳拢好头发,换上衣服便急匆匆地去了夫人的院落。夫人正在园子里逗弄着一只毛色艳丽的鹦鹉,见玉珠来了,便笑着道:“先要恭喜六小姐了,昨日我虽不曾去,可听姝亭说道你大展了神威,总算没辜负这么多时日的准备。”
玉珠连忙说道:“到底是技逊一筹,班门弄斧,在圣上和众位贵人的面前丢脸了。”
尧夫人笑着说道:“我们女子家看事情,与那些大丈夫终究是有些不同。那些个第一第二的虚名,且让一让也无妨,只要最后的结果达成目的就是好的了。这玉石大赛无非就是挑选个皇家御供而已,你虽得的是第二,可是已经拿到了御供的皇牌,与第一又有什么差异呢?”
玉珠闻言,心念微微一动,低声道:“可是太尉的意思,似乎不大愿意奴家承揽了这皇家御供之事。”
尧夫人牵着玉珠的手,一路来到了桌旁,替她斟了一杯茶,和颜悦色道:“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的是国家大事,哪里能理会柴米油盐这些个细碎之事?就比如昨日,他昨日一掷万金,交出了个叫人瞠目的天价,既成全了玉珠姑娘的美名,又成就了他大魏贤臣家产散尽,支撑军饷的豪壮。可是之后,钱银怎么出,府宅里的日常开销怎么过渡,便全然不干他的事情,而要府里的管事统筹,仔细计算,然后这账本就送到了我的眼前。至于进账从何处来,钱银如何出然后便也不干那些管事的事了,而是尽落到我这妇道人家的身上。”
说到这,尧夫人纤细的肩膀似乎不堪其重,微微地叹口气:“如今你成了皇商,除了给皇家御供,满朝的一品,富豪生意,也可以尽可落入你的店铺里去。虽然世人皆鄙薄商贾,可是这给皇家办差也是尊贵无比的。袁小姐若是喜爱,又为何要因为敬棠那等不食人间烟火之人的言语而却步呢?”
玉珠默默地坐在一旁,一边饮茶一边思踱这尧夫人的话。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听明白了这位贵妇的言下之意了,大概的意思便是:尧家家门不幸,出了尧暮野那等败家子,在众位贵卿面前逞能,撒下万金博红颜一笑。他倒甚是豪迈,可是这烂屁股却要我这当娘的来揩拭,而这笔烂账你袁小姐也是有份的,为今之计,便是赶紧生出些钱财来,填补一下太尉大人捅下的这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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